经典好莱坞的叙事与空间(2)

这套系统不是总能奏效。总有一些时刻,人物的行动缺乏明确的目的性或指向性,而他们活动的空间此时吸引了更大关注。对于观众而言,他们看故事的同时,总会留意情节以外的细枝末梢。蜂拥至眼前的影像,暧昧地交织了可知性与可感性,有时让人明确知道些什么,有时又只留下莫可名状的感受。泰涅亚诺夫认为,艺术作品的“动机”是消极的,因为它变相规定了人们该如何理解作品,而艺术的感染力本该不受局限。[1] 斯蒂芬·希斯指出,电影中“意指”和“能指”的冲突,根源在于画面不具备文字的详述能力,这种表达是模糊的、不确定的。[2] 所以,被认为应当附属于叙事的空间,未必如创作者所愿的安于做背景板。[3] 

而德莱叶,在这套系统发展成熟并被推而广之时入行,他早期电影中对空间的处理,也多赖于此。但我不想罗列这些电影中和同代作品的雷同处,我们还是关注它们不动声色打破时代典范的细节,德莱叶没有进行大刀阔斧的革新,只是略微越了界,成就了他个人风格的一部分。这些“越界”并非无心之举,实是德莱叶应对上述“系统难题”的对策。

我们以《牧师的寡妇》为例。故事是说,依照习俗,为了继承乡村牧师的职位,年轻的索夫仑不得不娶前任老牧师留下的寡妇玛格丽特。索夫仑带着爱人玛丽住进牧师公馆,谎称她是他妹妹。老玛格丽特像幽灵般夹在这对年轻情侣之间,因她作梗两人毫无独处机会,气急的情侣日日盼着老太归西。一日当玛丽和玛格丽特都上了阁楼后,索夫仑在梯子上动了手脚,没想到摔下来的是玛丽。我们要特别关注的是接下的一段:索夫仑抱着玛丽回屋(图1,2,4),玛格丽特跟在他身后(图3,5,6),此时的索夫仑悔痛交加(图7~图15),几近崩溃。

这一段剪辑完全服务于故事中的“行动”:最初,画面在索夫仑和玛格丽特之间切换,索夫仑抱着玛丽,玛格丽特跟在其后,这既暗示两者在时间上是“同时”的,也制造出一种空间的押韵:

谷仓外(1,索夫仑—3,玛格丽特)在屋外(2,索夫仑—5,玛格丽特)进屋后(4,索夫仑—6,玛格丽特)

[1] Rhythm as the Constructive Factor in Verse,原文收录于Matejka和Pomorska编辑的Readings in Russian Poetics ,第131页。

[2] Film and System: Terms of Analysis ,原文刊载于Screen 第16期,第99页。

[3] 见Tynianov的Rhythm as the Constructive Factor in Verse,原文收录于Matejka和Pomorska编辑的Readings in Russian Poetics ,第128~1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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