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在中国,谁是首富(8)

当然,并非所有的企业家都像刘永行和尹明善这样容易接触。不久,大多数企业不等胡润联系便主动打来电话,一部分是质疑计算的精准程度,还有些人担心财富曝光会引来麻烦,希望其不要评测。有人干脆在媒体上“澄清事实”。有一天晚上8点多,胡润和助手正在忙工作,3个陌生人突然敲开他们的房门,警告说,自己的老板不希望上榜。

所有接触过的企业中,华为公司的反应最令人吃惊。时值互联网发展火热,胡润按照思科等通讯公司的市盈率,估算华为市值约为100亿美元。又根据持股比例,推算出公司创始人任正非个人财富约5亿美元。为了确认这一数字,胡润把相关信息传真给华为,却出人意料地收到一份律师函。华为公司声称,反对将企业创始人任正非列入财富榜,否则将诉诸法律。刚开始,胡润颇为害怕。事实上,他对自己的数据有信心,担心的是“任正非这个人”。任正非是军人出身,在黑社会猖狂的广东扎根,作风强硬、管理严格、不喜张扬,一旦触怒了他,恐怕将受到“非正常打击”。

不过,胡润很快发现这纯属偏见。华为公司还算客气,派来两名律师和一位公关人员,与之沟通良久,总之不希望把“任正非”的名字放到榜单上。但胡润没有改变原则,仍按照5亿美元身价把任正非列为中国富豪第3位。他还在榜单中特别注明:“任正非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他不愿披露有关自己财富状况的详细资料”。

10月,榜单发布。为造声势,胡润特地联系到《南方周末》。不久,后者拿出很大篇幅介绍富豪榜,并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富豪不是我们──普通人甚至穷人──的对立面”。《南方周末》是一份发行量很大的全国性报纸,在民间呼声极高,它的报道令中国富豪榜广为人知。胡润由此一夜成名,被更多的中国人记住,而他引起的财富话题也被广泛讨论。

多年后,胡润辗转得知,任正非看完这篇文章后脸色很难看。由此可见,中国的富人们仍不愿露富,内心很排斥这种曝光方式。不过,胡润决定加大动作,继续联络企业家,反正他已经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这年秋天,《南方周末》的文章刊登不久,胡润就被叫到浙江。横店集团掌门人徐文荣对他把自己列上榜单的行为颇为不满,特地唤他过去“听课”。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从那以后,每当准备制作富豪榜时,胡润都会提前知会老爷子。10年来,收到的回复内容几乎从未变过:“横店不是我的,我没那么多钱”。凡此种种,徐文荣从2000年上榜之后就再未出现。

坚冰消融

尽管仍免不了惹来麻烦,不过胡润分明感到企业家心态开始转变,由最初的不合作转为大方接受,甚至有人屡屡要求上榜而不得。多年积起的坚冰,仿佛一夜间消失殆尽。事后看来,如果不是摇摆不定的商人性格使然,那么一定是时代风气突然发生了变化。只有当大环境变得明朗、开放,这些神经敏锐的商人们才可能如此胆大。

2001年,四川刘氏兄弟超越荣毅仁家族,当选中国首富。新希望集团掌门人刘永好到北京参加节目时说:“我很高兴当上首富,我的每一桶金都是阳光的。”这句坦然的话语宣告“阳光首富”的诞生,通过电视屏幕,传遍中国。无数企业家为之心动。

这一年,民营企业开始得到国家政策的扶持,工商个体户也被表彰为劳动模范。企业家们一改往日的保守低调,积极配合,希望出现在富豪榜上。与此同时,更多的中文媒体开始对财富话题进行报道。《中国企业家》年底刊登的一篇文章颇具见地地指出:“排行榜的意义其实在于记录中国民营企业的成长和中国富豪的发达,同时提供了一些财经谈资,也会给年轻人一个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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