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2)

通识教育的经济学

经济学教育在中国有几处重镇,在北京大学未名湖北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园子,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就坐落在这里。不仅建筑别具特色,他们选拔学生的标准也很独特:不是看你掌握了多少术语,对各位经济学大师多耳熟能详,甚至不是考试分数有多高;而是看你对人的行为以及经济现象有怎样的理解,是否具有“受过训练的直觉”。

这是有所针对的。不仅经济学在中国已成为强势的显学,经济学教育也日趋火爆。从大众传播来看,似乎人人都会一点经济学,只不过这种学习,更像是学着“像经济学家那样说话”。经济话语不仅是时尚,已经变成了一套权力体系。

但经济学不仅有其外在表现,更有其内在精神。对于更广泛的受众来说,还应更多回归到通识教育。因为与能读会写一样,有效参与经济生活和公共政策的素养,对每一个公民都非常重要。掌握这种思维方式,可以透过那些天花乱坠的名词术语,看清楚各方背后的假设与立场,并对个人的境遇与时代的变迁多一分理解。

特别是书中还大量论述了转型国家的案例,这使它在俄罗斯和东欧甚至比在美国还受欢迎。政府官员和企业家对经济学的热衷,看来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用第八版的序言中的话来说,这些人亟需的不是将经济学作为“智力体操”,而是在一线实务中理解市场如何运作,找到何种制度对于确保分工与合作不可或缺。与专业教材和通俗读物相比,本书同样更适合这类读者。

正本清源的经济学

回到开头说的那场化干戈为玉帛的见面。在我的勘误表中,有一段原始译文是这样的:“指责价格是错的,不反映成本和收益的真实价值,这就等于否定了整个市场过程……这不是对效率的批判,而是对现存的产权体系及总体的游戏规则的批判。”

给人的印象是作者是在极力维护一些信条,而在市场经济下,“效率”是不能被批评的。那我们应该怎样讨论房价、看病贵等问题呢?或许经济学就是一种意识形态?普通人可能认为没问题,但连经济学家看过没觉得有问题,这就意味深长了。其实原文是这样说的:

“因为其没能反映实际成本收益,而批评某个价格是错误的时候,我们其实反对的是决定价格的那个过程。这并非是对“效率”概念本身的批评,而是对现有的产权体系和其所构成游戏规则的批评。”

原来经济学中一直在追问“对谁而言的效率”,对于市场过程背后游戏规则的反思和博弈,各方都有权利参与。

第十二版的中文版,是一个几乎重新翻译的版本。因为译者深信从正本清源的准确介绍做起,有利于克服经济学引入中国后遇到的一些问题:不套公式,是对“黑板经济学”乃至“金融炼金术”的解毒;不捣糨糊,是对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言辞经济学”的解毒;通识教育,则是对只讲求个人算计的“小乘经济学”的解毒。

只是讲经济学原理的书,其实比专业类的书籍更难翻译。案例是生活化的,用词是俚语化的,行文是论辩式的;特别是大量使用虚拟语气、反问与各种修辞,如果译错意思就完全相反。译者从第九版开始一直跟踪此书,翻译时是将原书逐字逐段输入电脑对照着译的,前后历经三年。这种不计成本的方式,似乎并不太符合经济学的思维方式。

于是这三年中,翻译基本占据了我的周末和节假日,其间断断续续竟然没有放弃,这有赖于多方的因缘:首先要感谢十一版的译者马昕和陈宇,任何改进都是在边际上做出的,特别是习题部分的译文基本沿用了前一版。出版社的两位编辑云逸和徐樟,对每章内容不厌其烦地往来三轮修订,这让本书得以自信地面世;而他们对质量的认同,宽容了我一再牺牲进度。另外真心谢谢北京大学的苏美东和徐真真小姐,她们协助进行了大量校对工作,作为学生的第一手阅读感受对翻译是宝贵的提醒。最后要感谢我的父母:年轻人选的路少有人走,看似不是最优的,但有一种思维方式打动了我,谢谢你们理解我遵从自己的理想。

史晨

于2011年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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