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要怎么样?”迦乌诺像是明知故问。
“黎贝耶长老死得不明不白,无论作为他最信任的门徒还是最亲密的朋友,您都不该无动于衷吧。”苏曼莎说。
“黎贝耶长老苦心清修,必已证得阿罗汉果位,改日我回城超度亡灵,恭祝他踏入西方佛境。”迦乌诺双手合十,沉声祷告。
“阿罗汉果位”是小乘佛教修行的最高目标,即了知五蕴无我后所获得的涅磐之乐,迦乌诺想把黎贝耶之死视为一种解脱,苏曼莎却大不以为然。“这个时候就不要用冠冕堂皇的佛理聊以自慰了,您最清楚,黎贝耶长老的忘我境界只是在忧心国事中得到体现。”
“是呀,”方品奇忽然插话,“国师临终前牵挂的只有楼兰的安危,弥留之际的表现也似乎怀着深深的遗憾。”
“哦,请方郎官再把当时的详情复述一遍。”迦乌诺说。
“是,”方品奇凝神回忆,把昨天下午在议事堂的谈话内容以及黎贝耶的临终遗言和盘托出。
“方郎官真是智识之士,对楼兰当前的形势洞若观火,难怪黎贝耶长老一见如故。”迦乌诺夸赞道,又低声念叨着国师的遗言。“尊贵的王室血胤在城西王陵中一脉相传,童格罗不该成为楼兰王位的继承者……”
“老师,”苏曼莎说,“这句话意味深长,也许只有你才能解释明白。黎贝耶长老为什么反对童格罗继承王位,其中的缘故究竟是什么。”
“唔……”迦乌诺顿口无言,沉思了一下说,“苏曼莎,先讲讲你冒险出城后的具体打算吧。”
“我要利用所掌握的线索查证黎贝耶长老的死因,进一步寻找幕后真凶,并且尽一切努力完成长老的遗愿。”苏曼莎慨然表示。
“你掌握的线索有多少呢?”
“不多,但世间的谜团往往一点突破底蕴尽泄,目前我只依照长老遗言里的指示方向去查访就是了。”苏曼莎信心十足。
“遗言里的指示方向?”迦乌诺略加迟疑,继而醒悟,“你该不是打城西王陵的主意吧,要知道擅闯王室禁地可是死罪,何况戒备严密,你也根本没有机会闯进去。”
“所以才来求助老师嘛,有僧团领袖陪同,出入王陵不就方便了。”苏曼莎展颜一笑,口吻半似央求半似撒娇,神情就像一个缠着长辈讨要糖果的小丫头。
“不行,”迦乌诺却断然拒绝,“我可不能无视法度陪着你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呢,黎贝耶长老含冤惨死,您难道就不想查清真相。”苏曼莎质问。
“凶案的真相自然要追究,但也应该通过正当的渠道,‘浴佛礼’结束,我会奏请王庭彻查此事。”迦乌诺缓缓道。
“奏请王庭彻查?如今的王庭已是凯度多一手遮天,也许他本身就是谋害黎贝耶长老的嫌疑人……”
“苏曼莎,”迦乌诺打断了她的话,厉声警诫,“无凭无据,不可妄言。”
“不能说是无凭无据,”苏曼莎揆情度理,“凯度多和黎贝耶长老的政见分歧众所周知,事发之后,他急于找出替罪羊结案,仿佛要掩盖什么痕迹。而阿盖达的举止反常,更像是他早就派在长老身边的一名‘坐探’,种种状况显示,长老的遇害绝不是一次偶然事件。”
迦乌诺蹙眉深思了片刻,依然坚持己见:“这些所谓的证据凭空臆想的成分居多,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正是如此,才需要深入调查求索呀。”看到老师淡漠而固执的神态,苏曼莎陡生焦灼和怨怼,“老师,不提和黎贝耶长老数十年的交情,作为以积德行善为己任的僧伽,您的心肠也不该这么冷酷。哼,您该不是顾忌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受到影响吧。”
这是很严重的诘责,迦乌诺神色骤变,但毕竟修行深厚,涵养功夫已臻化境,尴尬和懊恼的表情稍纵即逝,泰然自若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就算了,大不了我们自己想办法。”苏曼莎振声而起,就要拉着方品奇离开营帐。
“且慢——”迦乌诺高声阻止。
“怎么,”苏曼莎踯躅不行,以为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料,迦乌诺慢条斯理地说:“既然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也就不会放任你为所欲为。相信黎贝耶长老倘有灵知,也会赞成我的做法。”
“您……要干什么?”苏曼莎愕然。
“别紧张,只不过先把你们两人妥善安顿起来,看看事态发展再作计较。来呀——”迦乌诺说着,拉长嗓音喊了一声。
“老师,您不能……”苏曼莎惊慌失措,但不及申辩,已看到两名健壮的僧兵走入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