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阴谋 十一(2)

韦尼精气涣散,几不成步,显然前些天已经过了一番拷掠,被架弄着推倒在石台上,狱卒拿出一卷麻索,穿过两侧的铁环将其拦腰束缚,又利用木桩上的牛皮绳把他的一条右臂吊起。韦尼仰俯由人,毫无挣扎,狱卒动作熟练,有条不紊,其中一名没有下手,而是把一柄利斧放在石台前,握拳站立,喋喋不休,像是在不停呵斥。韦尼的嘴里也时而回应一些言语,却含糊不清,不知是争辩还是乞求。

借助墙壁上幽暗的油灯光亮,方品奇一直在凝神观察。看到韦尼已经被固定成一种奇特的姿势,训话的狱吏也不再多言,张开左掌啐了一口唾沫,双手使劲一搓,继而掂起铁斧,照着吊在木桩上韦尼的右臂猛然砍下。

骨肉碎裂声清晰可闻,痛彻肺腑的惨嚎更令人毛骨悚然,石台上韦尼的身体激烈地抽搐颤抖,如同一条砧板上遭受宰割的活鱼,方品奇不忍再看,但在匆忙掉头的刹那,还是留下了无比恐怖的印象,瞥见半截鲜血淋漓的断臂在木桩上悠悠摇晃。

行刑结束,奄奄一息的韦尼被拖去另外的囚室,牢房外归于沉寂。方品奇仍瑟缩于墙角,惊心胆寒地紧密双目,这时听到栅门外又有响动,睁眼看去,一名年长的狱卒正缓缓靠近。

他放下一个残破的木碗,从一只瓦缶里舀了些稀薄的米浆,又扔下大半块馕,用手里的木勺敲了敲栅门,算是招呼开饭的信号,随即就要转身离去。

“喂,朋友,请等等。”方品奇忽然鼓足勇气想做最后的尝试,喊了一声起身上前。

“什么事?”狱卒迟疑着停下脚步说。

“劳驾您回禀上官,找一下渠犁来的宋公好吗?”

“哪个宋公?”

“就是享誉北道的名医宋钧,如今大概在王宫里替贵国国君治病。”为了引起对方重视,方品奇有意提及宋钧的使命。

“国王不是一直筋骨强健吗,什么时候病了?”狱卒问,“你和那个宋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情急之下,方品奇把进入“神雀苑”遭遇意外的始末简述了一遍,又不断央求,“拜托您辛苦一趟通知宋公,日后定当重谢。”

狱卒倒还有耐心,平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却摇了摇头说:“没有用的,你还是省省劲吧。”

“怎么?”方品奇大失所望。

“先不说进入王宫禀报已经超出了我们上司的权限,”狱卒不紧不慢地解释,“想想看,那位宋公若要替你出头,直接向辅国侯求情就行,至今没有动静,只怕他自己也在嫌疑之列。老实讲,汉人在楼兰获罪的情形并不常见,一旦收监,必然铁证如山。莫说一个临时应召的医士,就算找来驻守轮台的汉军校尉也救不了你的。”

方品奇忧心如焚,“可是,我真的是蒙受冤屈,绝没有加害黎贝耶长老。”

“这就不是我关心的事了,”狱卒说,“我只负责送饭,如果吃不饱,可以再给你添半块饼一碗汤。”

性命堪忧,谁还在乎那点粗砺的食物,方品奇气恼不已,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那么,倘若此案定谳,会得到什么相应的惩处?”

“刚才的行刑场面你看到了吧。”狱卒反问。

“是的。”血腥之气尚未散尽,方品奇自然记忆犹新。

“那小子的罪不算重,只不过动手打了一名僧伽。”狱卒道,又强调,“噢,用的是右手。”

“啊,”方品奇胁肩累足,深切认识到,佛教东渐的时代,僧侣在西域国度的地位何其崇高,殴打普通僧人就要付出断肢的代价,谋害僧团最高领袖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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