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最后的祷文(1)

我想有心的读者可以发现,这部小说后来的叙事节奏明显快了很多。因为,昨天,我家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甚至是灾难——我奶奶在前往北京的路上出了车祸,去世了,这对于我绝对是个打击。

我小时是被我奶奶养大的,以至于我听说那时我说了一口流利的家乡话,至于何时改成的普通话,我记不住了。我上小学时,奶奶从农村搬到我的城市,住在我爸的工厂里,那时每到星期天我就会和堂弟到爷爷奶奶那玩,我们折断树枝制成弓箭打靶子,玩一米多长、力道惊人的压气枪,用弹弓到大街上打灯泡,来回组装四驱车,逮蝗虫炸了吃,遛狗,玩一种绳子似的可以旋转出各种颜色的奇特玩具,总之,那段日子我很快乐。我上初三时爷爷生了病,我家便买了新房子,把爷爷奶奶接进了我家。其中我爷爷基本属于与世无争型,管我的是奶奶。她给我做饭,洗衣服,叫我起床,而且我把这些视为理所当然。在叫我起床方面我要求极为苛刻,因为我十分嗜睡,少睡几十秒都会莫大遗憾,于是我规定我奶奶每天上午6点28分30秒,下午1点37分30秒叫我,然后我奶奶就会提前起床,静静走到我的房间观看电子钟,待到时间到时大喝一声“夏然,起床了”,将我叫醒,一般情况下我会赖床不起,但我奶奶会不择手段,用掀被子、捂毛巾、挠痒痒等方法将我叫醒。如果碰见天气不好,她还会擅做主张提前叫我,不过我往往会不知情,要冲她发几句牢骚。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得紧。

我奶奶有两个嗜好,一个是打牌,无论是斗地主、打百分、变脸、牵大驴、保皇,只要有牌打,她都会参与。只是我家平时很少来客人,满足不了她打够级保皇的心愿,所以她只能在我有空时与我和爷爷玩斗地主。玩斗地主时她总是抢当地主,斗胜了就得意洋洋,打输了就说我耍赖皮。如果我爷爷当地主,奶奶就会悄悄将她需要的牌告诉我,我再偷偷把牌递给她,如此一来,我奶奶的牌就堪称无敌,屡次将我爷爷打得落花流水。奶奶的另一嗜好是看韩剧,每天都会收看中央八台的韩剧,几点演完几点睡觉。每天我放学回到家都会到她的屋赖一会儿,跟她开几句没大没小的玩笑,她也会顺便给我兴致勃勃地讲述她看到的韩剧剧情。有时她也会对我说:“现在没什么好电视了,看着特没劲,有空你编个电视剧,拍出来让我看吧。”

前天晚上,我向平常一样来到奶奶卧室,奶奶说她可能去北京,我说去吧,去了给我买好吃的回来。奶奶说她不知道什么是好吃的,我捏捏她的脸说:“你觉得什么好吃就给我买什么吧。”

这是我给我奶奶说的最后一句话。

昨天,我们的城市下起了雪,白色,很美。我奶奶和我爸爸一起坐上了去往北京的汽车。中午我回到家,我的一个阿姨和我爷爷在家,说我奶奶出了车祸,正在医院,事实上,那时我奶奶已经去世了,她那么说是怕我爷爷接受不了。接着我爷爷被接到了叔叔家,我吃了饭躺在床上睡觉,竟睡不着。一会儿姑姑来了,已经泣不成声,我还只当奶奶尚在医院,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只能待在卧室。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爸回来了,他绑着石膏,已经泣不成声。我开始紧张,仍不敢问怎么回事。一会儿,有人告诉我,我爸让我进他的卧室,我走了进去,看见我爸打着吊瓶,用红肿的眼睛对我说:“你奶奶没了……”这时旁边有人提醒我让我说“知道了”,我已经说不出话。

上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