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潮(1)

八月的天气燥热沉闷。艾姝在家越呆越烦,见着什么都像火星见着了汽油。

她们家的房子还是当年从内地调到深圳时艾姝爸单位分的。六十几平米的二房一厅,后来为了有余屋租出去,硬是被艾姝爸改成了三房,格局拥挤而逼仄。现在房子里却只住着两个人,艾姝爸十二年前受不了吵斗跟另一个女人跑了,除了这套苟延残喘的老房子,一根纱也没留下。

陈旧、阴暗、潮湿,厕所里永远一股浓浊的霉臭。艾姝几乎记不得在这房子里有什么好时光,惟有争吵、打斗,还有就是潮水般一拨一拨涌来退去的租客。十岁那年,一股闪着金光的潮水涌来,拍得男人女人们都心潮难平,艾姝爸也在这潮水的拍击下,偷偷把家中存折上的钱几乎都买了股票,亏得皮毛都不存,艾姝妈偶尔翻存折问起钱的事,说想给艾姝买辆自行车,骑了好上学,也不知艾姝爸说了些什么,在屋里做作业的艾姝听见外面一阵响动。她心急一惊,丢下作业冲出来,爸爸妈妈已经在客厅地板上扭成了一截粗麻花。

操你娘啊,艾建军,你还活着干嘛,怎么不去跳楼。艾姝妈涨红着脸破口大骂。

死娘们,轮得到你说话吗,那些都是老子挣来的钱。艾姝爸也涨红了脸,脖子长长地撑直,像一只火公鸡。

我操你娘,你以为你有多本事,都是你一个人挣的钱,还老娘的钱,还老娘的血汗钱。

就不还怎么了,你骂啊、哭啊,你他妈的还能耐了。

我操你娘,操你十八代老祖宗。

死娘们,不管你还无法无天了,一张嘴比茅厕还臭。

艾姝正要去拉架,一个巴掌拍在她头上,另外两个巴掌利落干净地拍在她妈脸上,艾姝妈立刻像只受伤的狮子,大吼一声,抡起手胡乱朝艾姝爸抓去,艾姝爸还没来得及惨叫,血珠子又啪嗒啪嗒打在艾姝仰起的脸上。

艾姝当即“霍”地站起来,决定他们就是互相打死,也不再搭理。她讨厌她妈的粗口,操你娘操你娘,她一个女人,怎么能骂出这样比地沟里的水还脏的话来。还有她爸,她也绝不原谅,一个大男人,亏光了家里的钱,还霸道蛮横地打人骂人。那一刻,艾姝情愿自己是个孤儿,也不要这样的爸妈。

她不知道爸妈离了婚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这屋里现在算是终于清静了,她妈除了跟几个同小区的老姐妹打麻将聊天,就在家里烧香拜佛。

天气闷热,艾姝拿了衣服准备洗个澡。

一进厕所,便又想起十五岁那年的事。

离了婚后的日子,靠着艾姝妈做环卫清洁工那点微薄的工资,饭桌上,除了白菜就是土豆,肥肉都成了宝。无奈之下,艾姝妈便又收拾出两间卧室,出租给来深圳闯世界的外地人。

那个男人矮矮胖胖,一双深陷进肉里的小眼睛时常闪着贼光。艾姝最恶心的,是他的肚子,又圆又鼓,使男人看起来像个癞蛤蟆。

那天也是暑假,闷热无比,小艾姝睡了午觉起来冲凉,家里惟有她和胖男人。

花洒头喷出的水凉爽舒畅,艾姝的心情也凉爽舒畅,还哼起一首新学来的郭富城的《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水声和着歌声,让艾姝沉醉得闭了眼睛。猛地睁开双眼时,见厕所门口杵着一个黑黝黝的身影。

是那个租客胖男人!他正色迷迷地盯着花洒下的艾姝,微微舔着嘴唇。

啊!!艾姝大脑一阵发懵,像被人猛地重重击了一锤。很快她清醒过来,嫩生生地吼,出去,你给我出去。

男人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进一步跨上来,摸了一把艾姝的胸,笑眯眯地说,小妹妹别怕,我就是想来上个厕所,不知道你在洗澡。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