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6月里的一天,我们坐在费城的家里,商量毕业后能一起做点什么。正好听到老狼的歌《有多远就走多远》,不知鬼使神差动了哪根神经,一句“我们周游美国吧”竟从我们的嘴里脱口而出。
人这一辈子总有些荒唐的想法。有的说说就过去了,有的睡一觉就忘了,有的被人苦劝而夭折,有的刚开始尝试便放弃。其实,站在想法对立面上的,永远是自己。然而这一次,我们同自己的荒谬站在了一起。
后来,我们竭尽全力试着把荒谬变成现实,其实并不是为了证明荒谬多么正确,现实又是多么激荡人心,我们只想证明一点:人的生命,本没有那么沉重,本不需肩负那么多“必须完成的”。就像经常在路上看到一些卸了车厢的卡车头,幸福灵巧地在快车道上狂奔,把那些小轿车远远甩在身后。每到这时,我们总会说“卸了车厢的车头真幸福”。而我们要做的,正是这疯狂的“卡车头”。
8月27日,在两个朋友的陪同下,我们带着一车锅碗瓢盆、盘缠辎重上路了。在离开家门的那一刻,我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阳光还是那么普通,邻居还在过着旧有的生活,我反手锁上家门,竟突然想不通,为什么唯有自己不能再回来?!等再要推门,才发现,钥匙已不在自己手中。眼前,一辆小车静静地停在路边,那将是我们生活的全部。
半个月过后,同行的朋友和我们分手在波士顿的街头,我们又再一次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只剩下两个人相依为命?曾经不是有很多人么?当我们再想去求助,才发现连一扇让你推的门都不存在了。
今天,8月27日,我们的旅程整整过去了一年。我们渐渐相信不可能发生的真的发生了,不敢面对的就在我们面前。一路上,我们迷过路、生过病、冒过险、吃过罚、吵过架,还曾一起相拥而泣,一道得意忘形;我们一路听一首歌,做一个梦,记一本日记,画一张地图,我们从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过爱过,因为不但别人不能复制我们的生活,就连我们自己,都不能再把正经历的故事重演一遍。
我们很穷,常常俩人分吃一碗炒饭;我们很脆弱,抵御不了任何一次灾祸;我们很渺小,很少有人会多分出几秒听听我们的故事;我们很迷茫,不知明天在哪里,生活又会变得怎样。每当我们绝望的时候,都会想起4月底的那个晚上,我们盘腿坐在呆得发腻的屋里,一拍脑袋迸出巡美的冲动——念头本身的轻飘和荒唐,反而让执行它的行动变得粗犷有力。想到这儿,我们总能如释重负。
生命就是一列卡车,卡车头是自己,后面拖着长长的货厢,经常载着许多同自己无关的重量。如果有一天,世界上就剩下你一个人,你也许依然很穷,很脆弱,很渺小,很迷茫,但你定能发现,自己想做的、并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可以在曼哈顿的大街上猎鹿,你能站在航空母舰上打高尔夫……你会重新定义自己,不用再看别人,而相信“我是传奇”。
我们这365天做的,无非是绕过喧嚣世界里的障碍,让和自己无关的存在变得透明,听从内心的呼唤,孤独地演绎着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