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3)

“我也说不好,我知道的实际上并不多。他当时只是反复地问我为什么会被抓进来,第二天我们可能会碰到哪个法官,我们谈的只是些这样的事情。我告诉他哪些法官比较难缠,哪些比较好应付。”

“还谈了别的什么吗?”

“就这些。”

“你是说,整个审判的过程你都在场?”

“那倒不是。你难道在旁听席上从头到尾旁听过一场审判吗?那太枯燥了。我真庆幸自己没念过法律。”

“我想也是。”我翻了一下手中的笔记,“根据金曼先生提供的口供来看——”

“你是单身吧?”

“你刚才问过这个问题了。”

“我敢打赌你是。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能通灵。”

“好吧。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告诉我,下一个我要问的问题是什么呢?”

他兴奋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现在还说不出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但我很愿意了解你。”

“也许你凭直觉就能回答出我想问的问题。”

“我会尽力的。你问吧,我听着呢。”他低下头,神情严肃起来。

“再跟我说一遍他被无罪开释时对你所说的话。”

“他说……让我好好想想。他好像是这么跟我说的……‘嗨,伙计,最近还好吗?判得不错吧?看到高价律师的好处了没有?’我当时像是这么回答的,‘兄弟,你真是太棒了,我想都没想过她是被你做掉的’。他只是露出他那狗屎般的——抱歉——当时他笑开了花,然后贴近我轻声说:‘哈哈哈,我想这回他们闹了个大笑话。’”

这套说辞简直太荒诞了。我以前从没见过戴维·巴尼,却也并不相信他会这样说话。我看了看柯蒂斯的脸。“从那些话里,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认为他的意思是明摆着的,人应该就是他杀的。你有男朋友吗?”

“我的男朋友是个警察。”

“狗屁,我才不信呢。他叫什么名字?”

“多兰,是个中尉。”

“他是什么部门的?”

“是凶杀组的探员。”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和其他男人约会过?”

“我想他会嫉妒的。如果他知道你在骚扰我,我猜他会把你的头从脖子上揪下来。其他时候你和戴维·巴尼谈过话吗?”

“除了在监狱和法庭?我想应该没有。就只有那么两次。”

“他对你说这样的话似乎很唐突。”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他用拳头托住下巴,像是准备和我进行一场冗长的论战。

“柯蒂斯,那个男人几乎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向你吐露真相呢?而且就在法庭外……”我把手拢成杯状放在耳后,“照你的说法,那时法官的锤声应该还余音袅袅吧。”

柯蒂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你真应该拿这个问题去问问他本人,但如果要我说的话,我会说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惯犯。他也许认为我比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们更可靠。怎么样?为什么不能是这样呢?毕竟审判已经结束了。谁还能再对他做什么?即使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自白,也不能再用相同的罪名控告他了。”

“他跟你说这些话时,你在哪里?”

“当时我站在第六审判室的门口。他出门时,我拍着他的肩膀跟他握手——”

“记者在哪儿?当时没有记者围攻他吗?”

“哦,上帝啊,当然有,那时到处都是记者,叫着他的名字,把麦克风戳到他面前,问他有何感想。”

我的疑心更重了。“他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和你说那些话的吗?”

“当然,就是这么回事,他凑近我耳朵说的。你是个私人侦探吗?你真是干这个的?”

我耸了耸肩,把他刚才所说的话记录下来。“没错,我就是干这行的。”

“那出狱后,如果我遇上什么麻烦,我能在电话黄页上找到你的号码吗?”

我正忙着记录他刚才所说的话,并没太留意他提出的问题,因此随口答了一句,“我想应该能找到吧。”不过那要等他出狱之后再说了。

“办一个这样的案子你能收多少钱?收费标准是怎么定的?”

“这要取决于你让我调查的内容了。”

“一般情况下你是如何收费的呢?”

“大约每小时三百美元吧。”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起谎话来。如果跟他照实说是五十美元的话,没准他还真能负担得起。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

“开支还要另算!”

“真他妈的太牛了,不过我还是不信。你在拿我寻开心吧?一小时三百美元,每个钟头你都在工作吗?”

“我必须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你肯定赚了好多钱。上帝啊,怎么女人也能挣这么多钱!”他慨叹着,“借我些钱怎么样?五十,干脆一百好了。我出去以后就马上还给你。”

“我认为男人不该向女人借钱。”

“我还能问谁借?我可不认识任何一个身上会带现金的阔少爷,除非是大毒枭那类的人。可是圣特雷萨连这类人都没有,街上只有几个小混混而已。”他冷笑了一声,“你有枪吗?”

“当然有。”我说。

他离开座位,挺直上身,透过玻璃俯视我的腰际。好像我在腰间佩带着一支六连发滑膛枪一样。“嗨,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我没把它带进来。”

“你的枪现在在哪儿?”

“放在办公室了。我一直放在那儿,这样如果有人再不付调查费的话,可有他好看的。你能不能读一下我写的这段话,看看是否与你记忆中和巴尼的对话相符?”我把记录本和一支笔从玻璃和台面间的细缝里塞了过去。

他草草地看了两眼。“差不多就是这样,嗨,你的字写得太漂亮了。”

“上学的时候就数我的字写得最好,”我说,“能不能在上面签个字?”

“你想派什么用场?”

“这样你刚才的供词就有效了。万一哪天你把那些事给忘了,我们可以在法庭上提醒你。”

他胡乱签了个名,把本子和笔递了回来。“问我点儿别的事吧,”他说,“也许我还能对你说些新鲜事。”

“差不多了,谢谢你。如果有别的问题,我会再联系你。”

离开柯蒂斯后,我坐进车里,看着警车在我眼前出出入入。他说的一切简直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可思议。柯蒂斯的证词绝对能使戴维·巴尼无处可逃,但听起来并不可信。事件发生至今差不多有六年了,巴尼无罪开释也已经有两年了,在这段时间内,戴维·巴尼一直没开过口。照劳尼的说法,要从这家伙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比拔牙还难。那他为什么会单单向柯蒂斯这样的傻蛋透底呢?哎,看来只能用人性的多元性来解释了。我发动起汽车,开出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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