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暑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惬意,除了跟袁博他们聚了几次,大部分时间都在焦躁的等待中度过。待到通知书下来,暑假也快过完了。
我很怕各种名目的同学聚会,那些场合总是萦绕着浓重的离愁,我承受不住那种压抑的氛围,每每都忍不住随手抱住一个同学,狠狠地哭一场。后来,我就都不去了。我总是一个人跑去老洋房里喝咖啡,淘些电影碟片。
你跟我一样,也不喜欢参加这些聚会。我是害怕感伤,而你,则是害怕那些日子过得窘迫的同学向你兜售保险,或者传销用品。
那天薛书宇回家的时候,我正抱着一大包红枣躺在沙发上看着《黑暗中的舞者》,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薛书宇盯着我泪水泛滥的脸研究了老半天,然后点头说道:“不错,总算有点女孩儿样了。”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没好气蹬腿踹他。薛书宇但笑不语,扔了张机票给我,只说那是生日礼物就回房了。
我瞄了眼机票,看到上面的日期,忙追到薛书宇的房间,“薛书宇,今天几号?”我很迷糊,总是过得忘了日子。
你绝不会发生像我一样健忘的错误。你已经习惯在日历上圈住重要的日子,标记备注。你随身都携带着比字典还厚的记事本,你的行程总是排得很满,但几乎都不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跟薛书宇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我们搭上了一路向北的航班,跟着他那票相当懂得享受生活的主儿,开启人生中第一次毕业旅行。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北京。
你当然知道北京这个地方,去年你的丈夫还在那儿买了套房子。二十几层高的顶级豪宅,你的丈夫从倒数第三层买起,一连买下三套,装修成楼中楼。你们将天台设计成空中花园,里面铺满青绿色的草坪,粉色的干花装点白色的秋千,他这么做是想讨好你,可装修完后,你一次也没去过。
时间过得多快呀,你都已经有了儿子,而我的爱情依然还在漂泊。
我曾经跟许多怀抱着梦想跃跃欲试的同学一样,对这座历史源远流长的城市充满向往。
高中时期,我,薛书宇,袁博,我们在北京市地图上沿着学院路那条笔直的直线用深红色的彩笔勾勒着我们的未来。我们约定好,要考上坐落在那条直线上的院校,在那条不长不短的路上延伸我们的梦想。然而,青春容许我们拥有许多诺言,现实却不允许它们一一兑现。高考的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注定我们零落东西,谁也没能在那条预定的道路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那一次毕业旅行我们没有去瞻仰天安门的宏伟,我们沿着那条所谓笔直的路,膜拜那些无缘的院校。我们在北京电影学院的金字塔前留影,走过北大的未名湖。我们站在天坛的天心石上许愿,四年后,我们还要一起毕业旅行,人散,情不散。
从北京回来,我就开始整理行囊准备到新学校报道。随着开学日子的临近,我在薛家的地位日益攀升,所有人都围着我转,仿佛我就是这个世界运转的轴心。妈妈时不时朝我念叨,说我是个养不亲的死丫头。
我想妈妈应该不会这么说你,因为你每个月都会给她很多零花钱。她想要的东西,你总能满足她。你如她所愿,嫁给了一个她顶满意的男人。你已经不会再惹她生气了,或者说,她已经习惯看你的眼色,忘记该怎么对你生气了。你是街头巷尾出名的孝顺女儿,街坊四邻都把你当成楷模,他们都希望能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你这样的,他们也能跟着享享福,坐上名轿车,住进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