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呼唤更有质量的增长(4)

从1998年以来,每年宏观调控的主题都是扩大内需,但是,内需却年年启而不动。内需不振不在于投资,而在于消费。资料显示,近几年,中国消费对GDP增长的贡献份额连续大幅下降,从2000年的73%降至2003年的37%,此后虽略有上升,仍远远低于投资的水平。目前,中国投资率比发达国家平均水平高近20个百分点,消费率却低近20个百分点,投资与消费的关系极不和谐。

中国经济正处于上升周期,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步伐加快,人均GDP在2009年达到3700美元,按照世界工业化一般的趋势和规律,这恰是消费水平快速成长的黄金时期。因此,消费率的偏低以及由消费所决定的内需的不足,必有其特殊的原因。某种程度上,中国目前面临与以前发达国家经历的发展阶段完全不一样的情况:还没有完成工业化就进入信息化,还没有完成市场化就进入国际化。而且,中国的人口问题也是发达国家所没有的,因此在迅速的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的过程中,造成了诸多不合理的问题,包括搞大规模建设,因而,投资要远远大于以往的发达国家是肯定的。就此而言,消费率偏低有其客观必然性。

但是,仅此并不足以解释中国消费水平长期偏低的问题。消费增长之所以很慢,与上面分析的收入分配格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收入分配之所以向政府倾斜,又是由人们的工资收入不高,特别是工资增长太慢造成的。

收入决定消费,有什么样的收入水平就有什么样的消费水平。中国工资收入占整个GDP的比重在不断下降,大概在10%多一点儿,尤其是农民工,其工资收入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到2005年左右,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基本维持在每月600多元的水平,最近几年才提高到千元左右,而世界平均水平和发达国家工资收入占的比重则高得多。另外,工资占企业成本比重更低,中国大概是20%,美国等发达国家是50~60%。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中国经济还处于二元结构中,在市场规律的作用下,在国民收入的分配中,劳动力价值会处于不利的地位,而剩余价值会占有更大的份额。这样的分配格局,一方面会刺激投资更快增长,同时也会导致消费在GDP中的份额下降。一个家庭的收入包括劳动收入与资产性财富升值收入,现在中国民众享受的只有劳动收入。而劳动收入增长不仅慢,而且不稳定,没有规律,随意性比较大,这也就难免影响到其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了。

制约消费的不单是收入,还有失业、住房、养老、医疗、教育、保险等,如果人们在这些方面的预期消费支出增加,即使家庭总收入涨了,也不愿增加即期消费。20世纪90年代后期到21世纪初,由于在教育、医疗、住房等方面推行了一系列以“市场化”为目标的改革,而本该由政府免费或低价提供的公共产品和服务又严重短缺,从而制约了民众的消费水平。不但如此,这些年来公共产品特别是由垄断企业提供的资源性产品的不断涨价,也大大压缩了人们的即期消费支出。

虽然国家财政的收入增长很快,但从财政支出的结构来看,增长最快的是政府行政事业费这一块。最近10年来,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推进,经济建设支出的增长减缓,占财政支出的比重下降,社会文教卫生支出比重基本未变,而行政管理费支出增长最快,所占比例大大提高,从原来的13%左右提高到2007年的20%多。为保证政府更好地服务于社会和公民,政府行政管理费适当增长是应该的,但行政管理费用过快增长,那么就不得不减少用于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的支出。尤其是民众的公共品提供,很多是由地方政府负责的,但就地方财政而言,许多地方的经济以财政增长为主导,产业安排首先看是否有利于当地的财政增长,甚至地方的各种目标设置,各项具体工作的执行,都以税收收入增长为最终评价目标。只有实现税收才会把钱投到那里去。这种财政支出方式使社会大量资金集中配置到那些税收高的行业,如各地的房地产业。因而,财政收入增长的背后是居民的负担和压力在增长,国内消费难以启动。

上述制约消费扩大的因素并不是各自独立发生作用的,而是互相影响。但根子是社会财富在政府与社会之间分配失衡,经济增长和财富升值的收益没法流入到民众手里,他们就不可能去消费。所以,提振内需,就不是简单扩大投资的问题,着眼于增加投资拉动内需。要刺激居民的消费,关键是改革收入分配格局,在我们成功解决初次分配中的平均主义问题后,建立起良好的再分配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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