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变了一个人(14)

 

“到头来最终可以依赖的还是自己的家人。”安子说。

“您说呢?是这样吧?”安子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的笑脸,遂在心中跟母亲说起话来。安子只是通过唯一的一张照片才知道了母亲的表情。那是一张笑容满面的照片,被用作了遗像。

母亲的坟孤零零地立在市川家的墓地里。这座立在墓地一隅的坟墓并非夫妻同葬的墓穴,看上去煞是孤苦伶仃。

安子拎着水桶,用舀子把水舀出,洒在坟上。美佐子则供上了鲜花和供品。两人都沉默着。美佐子也完全知道安子的身世。安子年轻时也曾交往过几个女人,不过,他只对美佐子一人讲述过自己的身世。

把线香供上后,安子首先在坟前双手合十。想要祷告和祈求的事情数不胜数,可一旦伫立在坟前闭上眼睛以后,安子便突然焦躁不安起来,不知道心里想要说些什么以及怎么说才好。到头来每次只是许了一个心愿——愿保佑大家全都幸福!

即使想要拜托的细小事情不胜枚举,但这一句话也就都可以囊括全部了。安子觉得“幸福”一词真是便利极了。安子离开母亲的坟墓后,美佐子来到了坟前。

“妈妈,对不起,肚子太大,只能站着说。失礼了!”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大活人似的,美佐子双手合十地说道。

美佐子在母亲坟前的祈祷时间总是很长很长,有时甚至让安子等得有些心焦。今天也是如此。此时的美佐子令安子分外爱怜。美佐子不去给娘家扫墓。她说:“在什么也没有的空坟前双手合十有什么用呢?”说罢便会凄然一笑。

与安子一样,美佐子的父母也双双过世了。她比安子小两岁,所以昭和二十年① 时她正好九岁。父母就是在那年的八月六日死于在广岛投下的原子弹。家里六个人当中,只有被疏散离开了故乡的美佐子幸存了下来。所以,即便有家人的墓地,坟墓里也没有骨灰。据说墓里放着美佐子在疏散地画的全家福。

两个失去了父母的人就要成为父母了,他们的孩子即将诞生。

安子鼻子深处一阵酸楚。他把视线从美佐子的后背移开,投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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