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第二口刚送进嘴里的瞬间,脸色眼看着就阴沉了下来。喜悦的神色消失了,皮肤变回原本的土色,嘴唇抽搐着。他带着冷不丁挨了一下打的狗一般的表情摇了摇头。
“混账……又来了。”斯金把嘴里的东西“呸”一下吐到手上,盯着它看,“怎么会这样……混账!”
他用拳头砸着桌子。
奇卡诺三人组听到突然的响动回头看了一眼,又马上回到了自己的谈话中。少年和老人稀罕地望着这边。
我又闻到了麻烦上身的气味,觉得像是吞下了湿答答的尿布一般,肚子里沉甸甸的。
斯金默默地把他手里的东西给我看。那是个折弯了的短烟头,沾满了奶油,被压得扁扁的。
“这种事……简直难以置信。”
“啊,对不起。”
我不知为何觉得喘不过气来。斯金非常重视这顿饭。他通过丰盛的餐点来弥补自己容貌损坏的部分,以此取得平衡。但是斯金的蛋奶酥里混进了渗出焦油的肮脏烟头。接下来的事情肯定像是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放烟火一样。
“我去换一份。请拿给我。”我从斯金的手里接过烟头,拿着杯子返回吧台,“我说……”
虽然奇卡诺三人组和教授他们一直在关注着我们之间的对话,但当事人庞贝罗却像是完全没留意似的,鼻子里哼着小调,往厚厚的牛排上撒着胡椒盐。
“我说—”
庞贝罗看都没看我一眼。
斯金抱着脑袋,盯着桌子,像雕像般一动不动。
四下里充满了暴风雨前的寂静。
“喂!听我说!”我大喊道。
庞贝罗朝我瞟了一眼,依旧无视了我。
我走进厨房,为了引起对我继续视而不见的庞贝罗的注意,我把杯子放在放牛排的不锈钢理菜台上,烟头放在旁边。
庞贝罗的手停下了。
“碍事。”
“对不起。但……蛋奶酥里混进了这东西,简直难以置信。”
庞贝罗一声不吭,手里的刀闪着冷光。
“换份新的……”
“那份就行,给他那份就行了。”
“嗯?”我一想到庞贝罗真以为烟头能吃,就不禁胆寒,但庞贝罗的态度丝毫未变,让我不由得不这么想,“这可是烟头!他明明那么期待吃到……难得的甜点,都毁了……”
“那家伙不需要完美的蛋奶酥。”
“啊?”
待我注意到时,台面上的杯子和烟头都消失了。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开始怀疑起眼睛。庞贝罗就在我眼皮底下把这两样东西收拾掉了。
“他就配吃这样的东西,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没必要理解什么。我也没必要让你理解。你只是传送带上的胶皮,照命令搬运东西就行了。”
庞贝罗拿起一块牛排放到烤盘上。肉块发出不小的声响,厨房里香气四溢。
“重新做一份……”
“没有。”庞贝罗看住我,“那蛋奶酥就像鲍比·菲舍尔[ Bobby Fischer(1943—2008),前世界国际象棋冠军,菲舍尔任意制象棋的发明人。
]的将军一样完美无缺。”
“也许那个什么鲍比确实喜欢烟头……”
“佳奈子,够了。”斯金站在我背后,“多谢。对不起。”
庞贝罗瞟了他一眼,把牛排翻了个面。
“庞,她没有恶意。你不要生她的气。”
“我不会听你指手画脚。”
“我是为了在工作前给自己打气才到这里来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那个……让人郁闷的工作……是吧?”
庞贝罗一言不发地盯着煎肉的情况。
“上一次是剃刀,再上次里面放的是国际象棋的卒子。”
“错了,是车。在棋盘上很有力量但不好用,和你一模一样。”
“庞并不打算让我吃到正经的蛋奶酥,佳奈子。”
庞贝罗闻言,抬头看着斯金:“因为那和你很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