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餐厅(1)

餐前酒

献给山本胜之氏的爱与胡闹

序 幕

那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用拳头揍脸。

夜晚,杳无人迹的山里,我们挖着坑。

我身边的迪蒂刚才已经掉了好几次铲子,每次都会被一身黑衣的男人们连头带背地揍。

“磕(可)是,拿不住嘛!”迪蒂咬字不清地哭道。

她左手的指甲被人用拧牛肉罐头盖的工具剥掉了。我眼看着她长而端正的指甲被插进金属槽里碾碎撕掉。工具每上紧一下,她都会用鞋跟重重蹬地。工具上紧到一半,指甲被生生扯掉时,从她死死咬住的牙齿间涌出了呕吐般的响动。事实上,拇指的指甲被扯掉时,她似乎呕了一下,所以才会哆哆嗦嗦,被血弄得滑不溜丢的手指拿不稳铲子,屡次掉到地上—然后,她就会被男人们揍。我偶尔也会被这暴力殃及。

“这蠢女人。啊,这边也有个蠢货!”

男人们说着又踹上了两脚。他们的脚在给倒在地上的迪蒂背上、腰上添上泥印后,也会飞到我的侧腹和屁股上。

嘴里黏糊糊的不舒服。我们午后离开新大久保的办事处,接着便在横滨的仓库里遭到拷问,再然后就被带来这里。在仓库里吐了个够,又一杯水没喝,胃里肯定没东西了;然而,没漱过的嘴里,血、泥和其他东西混着,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继续!继续挖!”

黑衣男人中有个语调特别奇怪的人,像头一碰即炸的猪一样挥着棍子,对我们推来搡去。他是个个头不高的豆丁,即使在街上看到也不会有印象。简言之,就是个讨厌的男人。

“呐,这困(肯)定是用来装我盟(们)的坑啊。”

“闭嘴!安安静静地挖!”

又有别的男人揍了迪蒂。她额头上淌下几道血痕,脸与初见时相比已完全变了样子,一开始会被揍得作响的脑袋也变得像是个烂南瓜了。

“呜”—发出一声不知是喊痛还是叹息的呻吟之后,迪蒂捡起铲子,继续开挖……然而,她不知为何挖得比我少。在眼前不知能否活下去—更确切地说,是几乎被杀—的情况下为这种事愤愤不平,确实挺白痴的,但是我仍然满腹焦躁,觉得只有自己在努力。

说起来,我和迪蒂并不是什么朋友,连熟人都算不上。直到上周,我都还不知道她和她男友牛仔的存在。

“求司机。报酬三十万。有些风险。”

我是上周四在手机地下网站上看到招聘启事的。距那时还不到一周,我却在这里挖着坑。

出于不愿回想的理由,我离了婚,游手好闲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靠父母的路子总算在本地的办公用品批发商处找了份工作。但我丝毫不打算好好过日子,只想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说起来也很蠢,我在买便当的便利店里站着翻看女性杂志的特辑时,看到一处极漂亮的度假酒店的介绍,被电到了。我一心想着:“啊啊……能到外国去,在这种无上享受中死掉就好了。”在买下杂志躺在床上翻阅的过程中,这在我心里变成了确定无疑的愿望。不,这样说也不对,它变成了我应该得到的现实。原本只要像蚂蚁一样勤勤恳恳存够钱去那里即可,但一方面,我到手的十二万日元工资还要交给家里四万,不知要存上几万年才能存够;另一方面,由于包括前夫在内的各种原因,我无法向金融信用系统申请信用卡,也无法利用为工薪族开设的高利贷系统,信用为零。像中六合彩或者期待米粒儿大小的遗产而等着父母死掉也都不太现实。不正常地等下去的话,没准哪天我的脑子就会出问题,因为屁大点事就自杀了。一想到这些有的没的,我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浏览起地下网站,偶尔看到迪蒂发布的信息并回了信。

照对方给的号码打过去之后,接电话的是牛仔。这男人说话总像是在嚼口香糖。

他的声音听不出年龄,一接电话开口就是:“嘿!”虽然听到这一句就知道他脑子有问题,但代他进行说明的迪蒂很冷静,这让我觉得也许真能拿到钱。

“虽说只是开车,但也是有风险的。这一点你有心理准备了吧。都写在上面了。有些风险—看到了?”

“看到了。这是说会有枪战?”

电话另一端传来“啪”的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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