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红得令人心碎。夏日黄昏特别长,等了好一阵,天色才渐渐暗下来。尽管肚子不饿,但也要做点东西吃。看到姐姐放在八仙桌上的几把挂面,杨芬芳决定不煮稀饭了。她拿了一把挂面搁在灶头,自己又忽然高兴起来,觉得也许今天是值得纪念的,命运的转折就从这里暗暗地开始了。踏着轻快的步子,她跑到自留地拔了香葱,刨了一窝青菜,从小笸箩里取了两枚鸡蛋,又找出猪油,酱油,醋,糖,决定做一碗香喷喷的鸡蛋挂面。一切就绪,洗菜,切葱,烧火,掺水,煮开……不知怎么搞的,把包裹挂面的白纸刚撕下,那整把挂面的大半都滑到锅里了。杨芬芳有些心痛,盛出来足够两大碗,她怎么吃得完?挂面的质量一般都不高,第二天“回锅”就全都断了,成了糊糊。她突然想起何无极:我吃一碗,也请他吃一碗,对!多年来,他一直帮自己,从磨菜刀到收拾自留地。
杨芬芳有意把面煮硬一点,很快捞起。扯下围腰,小跑着去何家。何无极正扫院子。她把扫把抢过来,说:“跟我走。”
“什么事?就你家那点小事,等我把饭吃了,再做不迟。”杨芬芳话也不说,拉着他的手就走。
“我把挂面下多了,一碗成了两碗。请你帮我吃碗面,这还不好啊?”边说,边笑。何无极听了也笑,不说一语。
“吔,你怎么不谢谢我?”
“你是叫我帮你吃多余的面,又不是诚心请我。我谢什么?”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一起笑起来。笑声像袅袅炊烟,轻轻升起又轻轻地散去……
杨芬芳把两个荷包蛋放在一个碗里,递给何无极。双手捧给何无极。他也不客气了,接过来就往嘴里送。
“香吗?”
“香。看来磨刀不行,做饭行。”杨芬芳听了,很得意!也端起碗慢慢地吃起来。
何无极几下子,满满一碗猪油鸡蛋面送进了肚子。见杨芬芳还在吃,便不好意思放下筷子走掉。他走到两屉桌跟前,拧开了收音机,播出的是广东音乐“彩云追月”,云在天上飘,水在心上流,婉转又舒缓。何无极见摆着一本崭新的小说,便拿起翻翻,不料那照片就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杨芬芳看到也赶过去,两人面对面。
“谁?”
“刘庆生。”
“干什么的?”
“当兵的,连长。”
“你们认识?”他再问。
“不。”
“那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姐姐拿给我的。”问也自然,答也坦然,自幼一起才会如此爽快。
“相亲吗?”
“嗯。”
“见过啦?”
“没有。”
“你和他什么时候见面?”。
“三天以后。”
“你想和他见面吗?”简直是在逼问,杨芬芳哀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