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芳是县城石壁公社的妇联主任,性格活泼,人也算漂亮。还是拖着一双小辫子时候,就被公社副书记赵勇海看中。不奇怪,她每次来到公社大院,都要和同村的收发室老大爷闲聊几句,那银铃般的笑声,引起站在一侧读报看书的赵书记的注意。那时,赵勇海刚提拔起来,巴望事业有成,不想过早成家。但对这个穿来走去的姑娘已有所留意。一打听,人家还在读书,心想:很好,事情不必着急。再打听,人家就姊妹俩,心想:这更好了,不像自己一大家子人,那么拖累。
赵勇海高个子,眉清目秀,爱动脑筋,说话谦和。县城高中毕业后,因为是老大,急需替父母分担养家的责任,就没有继续读书。他的数学、物理成绩都不错。担任班主任的老师觉得可惜,赶到家里做说服工作,说:“孩子考师范类院校是十拿九稳,上学的费用全免,还有助学金。”赵勇海挺犹豫。公社领导听说他的数学好,正逢他所在的石壁公社石壁大队缺会计,便递话过来:“若留下来,保证给你当大队会计。”
赵勇海的父母知道后,兴奋得一个劲儿地撺掇儿子留下来,好处摆了一大堆。最重要的,也是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你从此就叫干部,不是社员啦。你有补贴工分,你到公社开个会,都算工分的;你分稻谷、分红薯、分麦秆,都会比别人分得好,也分得多;一家人全年吃不了几顿荤,你到公社开会就有一碟红烧肉,葵花子嗑不完,还可以往家带……”絮絮叨叨,虽说赵勇海听得心烦,但毕竟听进去了,遂留了下来。一个年轻后生对谁都客客气气,彬彬有礼。到公社开会,旮旯一坐,一言不发。问到他,则腼腆道:“我就会算账,别的不懂,也不行。”就这么个年轻后生,很快赢得上下左右的好感。
一次,遇到县里换届开会,县、公社、大队三级干部代表参加。公社老书记提出:最好补上赵勇海。一老一小去了,会议期间赵勇海鞍前马后照顾老书记。选举那天,需要点票的人。老书记大喊:“我们石壁公社的赵勇海数学好,最合适!”
点票算个啥,既非代数,也非几何,整洁文静的赵勇海点得麻利,唱得清晰,连任的县委书记对他也有了印象,会后对公社老书记说:“我看小赵不错,你们好好培养吧。”
培养就是提拔。没多久,赵勇海当上了公社的会计。上任后,把前任的账彻底清理了一番,很快发现了漏洞。他私底下跟老书记说了。
老书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把账摆平了,但以后不行。公社开个会,吃顿饭,买盒烟,都要上账。到时候上级查账,找的是赵勇海,老人家得替我想想,家有父母,下有弟妹,我还没结婚哪!”老书记服了,觉得他不单是会计,还是“把门”的,“放哨”的。
岁尾年初,照例有县里干部到公社查账,有的公社会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赵勇海早早睡下:你们查吧,一分钱不差。之后,他被提拔为副书记,还主动提出兼任公社会计,无人反对。他把工作安顿得井井有条,忙起来就住在公社。
一个黄昏,他走出院子,站到后面的小山坡上,两眼呆呆地直视前方。太阳终于落下,敛尽了光芒。他的前面,仿佛是个无穷的宇宙;自己的内心也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而靠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把这个空洞填满的。赵勇海意识到:自己该结婚了。这时,杨婉芳的影子便浮现在眼前,二人没交往多久,婚姻大事就提上了日程。赵勇海的择偶标准就一条,要心肠好。因为家里成员多,谁都需要照顾。给点钱啦,送些粮票啦,买点副食品啦,这些事情若老婆横加干涉,那就难办了。巧了,杨婉芳挑选对象也不苛刻,就是要找个比自己强的,而赵勇海在职务、工资、文化以及政治前途等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多了。婚姻从外表看是爱情的结合,其实功利因素远远超过感情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