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让严晓群更加窘迫。他收购*ST长岭的协议约定,收购的前提是斯威特必须拿出2亿元进行注资。陕西省政府对此把握得很准,钱一刻不到,一刻不去申请国务院国资委和证监会的批文,*ST长岭的股权自然无法过户。随着斯威特资金链问题的暴露,这场收购自然也就成了镜中月水中花。从2005年12月开始,银行开始陆续冻结斯威特在各地的资产,证监会也以涉嫌操纵股价的罪名对其进行立案调查。在年终大会上,严晓群正式向下属们宣布:“集团的大部分小公司、子公司,在新的一年里都要自己找饭吃,集团不会再输送一滴血。”
那段时间,斯威特的危机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在上海科技支离破碎、中纺机“远嫁”别家、*ST长岭重组基本无望之后,斯威特旗下的“四大金刚”已经筋骨尽断,仅剩下小天鹅一家上市公司。往日大气磅的斯威特系,已经摇摇欲坠,根本称不上“系”了。在2005年的年初,严晓群还风光无限地在公众面前指点江山,现在却困坐愁城。对于蜂拥而来的记者,公司员工一律以“一切正在计划”为理由,将其拒之门外。严晓群的一位部下这样描述了2005年寒冬中的严晓群:“严总穿着不变的方格衬衫,一双布鞋,走路迅速无声,这段时间他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语了。看到他时,他更多是若有所思地坐在办公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严晓群很清楚斯威特到底还有多少钱,也很清楚实际的资金黑洞到底有多大—那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填上的数字。假如一切如他所愿,没有太多的意外发生,那么假以时日,斯威特或许可以达成实业上的完整布局,把资本市场上埋下的重重危机一一化解。然而对于一个企业家来说,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企业,实在不能不说是过于投机取巧。
2006年2月8日,斯威特正式退出*ST长岭,重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一个月后,已经无路可走的斯威特,不仅整体出售非核心资产,对于核心资产也开始贱价甩卖。严晓群北上京城,希望将手中持有的小天鹅30%的股权转给中信投资公司。听闻风声的银行立即出手,将这部分股权冻结,此时,整个斯威特已经乱成一团。7月20日,斯威特系重要成员,上海科技董事长张杰、斯威特集团财务负责人顾群被上海警方刑事拘留。随后,严晓群也突然与所有部下失去联络。3天后,记者们终于得知,严晓群被上海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总队带走了。
就这样,那个曾经遍布全国、横跨十多个行业的斯威特帝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彻底分崩离析,留下的是一个外人始终无法弄清的庞大迷局。由于斯威特集团采用了三层交叉控股方式,直到今天,人们都很难清晰地透视严晓群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个“蜘蛛网”里,究竟有多少个关联企业和子公司。比这更无法计数的是,在这场迅速的大溃败中被套的欲哭无泪的股民。
据说,在严晓群出事之前,他曾多次将自己与清末权臣李鸿章作比,他对李鸿章临终前的一段话念念不忘:“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虽明知为纸片糊裱,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风小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对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能负其责?”
显然,严晓群的比方只打对了一半,那个“爽手扯破”纸屋子的人恰恰是他自己。在1992~2006年的15年时间里,他从一个兢兢业业的实业家,一步步变成玩弄资本的金融大鳄,把一家扎实的企业一步步变成沙滩帝国、纸糊衣冠,最后终于轰然倒塌。导致这场悲剧的原因很多,说到底,要归结到企业家的内心世界。
历史可以被复述,却无法被重写。对于一段历史的创造者而言,他的宿命在他选择如何创造历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严晓群落马,斯威特崩塌,那段“实业帝国”的春梦,其实和金陵城中的六朝烟雨一样容易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