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晋徽争雄(2)

在城市离心化的大趋势之下,进而出现了“油水分离”的社会景象:政治权力集中于城市,为政府及权贵所全面控制,城市从此成为权钱交易中心和奢侈消费中心,而非生产制造中心。经济力量则集中于数以万计的市镇,为民间势力所掌握,大量的手工业分散于更为众多的村庄,这使得资本、人才和资源的集聚效应根本无法发挥。

棉纺织业的繁荣以及专业化市镇的崛起,催生出了一个重要的商业力量——靠棉布贩销为主业的江浙商帮因此而生。

江浙布商的财富膨胀与棉纺织业的家庭化有关。如前所述,一家一机的生产模式每年生产出6亿匹棉布,而零散的农户无法完成规模化的销售,于是,围绕着千万家庭织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条和销售体系,它们主要由布号商人、染坊与踹坊商人、远途贩售商人组成。

布号商人负责棉花和棉布的收购,他们先是从棉农手中把棉花收购进来,然后分发给织户,再把织成的棉纱或棉布回收,从中渔利。自明初之后,华北、华东等地广植棉花,然而华北因气温与湿度过低,不适于棉纺织工作,所以大量的棉花被运到江南销售。江苏南部的苏州、无锡、常州和浙江北部的湖州、嘉兴、杭州是织户最集中的地区,布商就大量活跃在接近农村的市镇中,以最小的距离,向分散的织户收购棉布,这一带因此成为全国纺织业的中心,仅松江、枫泾两地就有数百家布号。《浙江通志》记载曰:“小民以纺织所成,或纱或布,易棉花以归。”一般而言,织户每领取二两棉花,日后缴棉纱一两,以为代价,余者为薄利。而布商则因量大而获利颇丰,许仲元在《三异笔谈》中记录了一位张姓布商的情况:“其家产达巨万之多,每到五更时分,张家就灯光通明,把收上来的上千匹布运送到苏州的阊门,每匹布可赚到五十文,也就是说,一个清晨就可得五千金。”

棉布和棉纱收购上来之后,需要进行印染和后整理,于是就有人投资经营染坊和踹坊,这些作坊大多开在城市的郊区,以就近销售。《长洲县志》、《明实录》和《木棉谱》等书记载了苏州的景象:大江南北的棉布源源不断地运抵苏州,染坊和踹坊开设在阊门外的上塘和下塘,其中,染坊的分工很细,大多只专于一色,分为蓝坊、红坊、漂坊及杂色坊等,棉布被染色完成后,送进踹坊进行后整理,然后就制成了“布质紧薄而有光”的“苏布”,贩销天下。到明末清初,阊门一带的踹坊多达450家,踹匠不下万人,其繁荣景象可以想见。

因棉布收购的市场化特征而不适合国家垄断,所以棉纺织业成为一个完全竞争性的领域,从而诞生了一大批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商人,苏南和浙北——苏锡常和杭嘉湖——也成为民间资本最为充沛和活跃的地区。

江浙布商之富见诸于众多史籍。《木棉谱》的作者褚华本人就出身于富足的布商家庭,据他自述,褚家六代从事布业,门下有数十人,四处开设布号收购棉布,获利丰厚,以至于富甲一邑——“其利甚厚,以故富甲一邑”。叶梦珠在《阅世编》中更形容说,布商的财力雄厚,动辄可以使用数万两乃至数十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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