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事(3)

每到春天,学校大厅里举办巡回展览画派展览会。展品在冬季就从彼得堡运来了。装在木箱里的画,放在柴棚里。柴棚就在我们的房后,一排又一排,对着我们的窗户。复活节前,一个个木箱被搬到院落里,在露天下,在柴棚门口,开箱。学校的公务人员把箱子打开,把嵌在沉重的画框里的画从盖子与底部上卸下来,两幅两幅地抬着,经过院落,搬进展览厅去。我们扒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这些画。列宾、米亚索耶多夫、马科夫斯基、苏里科夫、波列诺夫的最著名的一些油画就是这样地从我们眼前搬了过去,它们在今天的画廊里和国家收藏中,是占半数以上的珍品。

有几位跟我父亲要好的画家,还有他本人,也参加过巡回展览画派的展览会,不过为时较短,而且只是在开头那几年。过了不久,谢罗夫、列维坦、科罗文、弗鲁别利、伊万诺夫、我父亲及其他一些人组成了更年轻的团体——“俄罗斯画家联盟”。

九十年代末,雕刻家帕维尔特鲁别茨科伊①来到了莫斯科,他以前一直生活在意大利。挨着我们家的墙,为他专门修建了一间新的工作室,有顶光。这个工作室把我们的厨房的窗户给吞并了。以前,这扇窗户面向院落,如今它通向特鲁别茨科伊雕塑工作室。我们从厨房里看他雕塑,看他的造型工罗别基工作。我们还看为他做样子的模特儿,从小孩子和女芭蕾舞演员直到双套马车和骑马的哥萨克。他的工作室很高,门又宽又大,车马进进出出十分方便。

① 帕特鲁别茨科伊(1866—1938),俄罗斯雕刻家。

也正是在那间厨房里做了种种准备,以便把我父亲为托尔斯泰的《复活》画的精美的插图寄往彼得堡。当时,托尔斯泰那部长篇小说正在彼得堡出版商马尔克斯办的《田地》杂志上连载,随着小说最后改好一章,发表一章。工作十分紧张。我还记得我父亲匆忙的情景。杂志每期按时出版,从不脱期。所以每期都必须赶上发稿时间。

托尔斯泰看校样总是拖延时间,在校样上大改特改。出现了令人担心的事:为初稿画的插图,可能不符合他后来的改动。不过我父亲的草图都是取材于作者本人进行观察的地方——法院、监狱的转移站、农村、铁路。大量活的细节和现实主义思维的共性,消除了不切题的忧虑。

插图总是急于寄出,便不得不找机会。为此跟尼古拉耶夫铁路特别快车的列车组建立了关系。身穿铁路制服大衣的乘务员形象,使儿童的想象大为震惊,他站在厨房门口等候,就像站在站台上即将开走的车门前等候一样。

炉子上煮着水胶。急急忙忙把画擦干净,喷上定画液,把它贴在硬纸板上,包起来,捆扎好。捆好的包裹再用火漆封住,然后交给乘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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