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高中毕业,任正非都没有穿过衬衣。
“有同学看到,很热的天里我穿着厚厚的外衣,就说让我向妈妈要一件衬衣,但我不敢,因为我知道做不到。我上大学时妈妈一次送我两件衬衣,我真想哭,因为我有了,弟妹们就会更难了。”
不体会这种一家人抱团艰难“挺”日子的感觉,是无法理解任正非功成名就后让妹妹郑黎、弟弟任树录在华为担任重要职位的做法!比起那些后来一起打天下的战友们,那些为他打工的才子们谁又能像兄弟姐妹这样患难到这种程度?
任正非家境之贫寒,几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尤其是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
十几年来,家里两三人合用一条被盖,而且破旧的被单下面铺的是稻草。“文革”造反派抄家时,以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专科学校的校长家一定会很富有,结果看到这种被褥时,全都惊住了。尽管那时候整个中国都缺衣少粮,贵州又是贫苦地区,但苦到这种程度的,依然凤毛麟角。
任正非家每餐实行严格分饭制,控制所有人欲望的配给制,保证了人人都能活下来。如果不这样,肯定会有一两个弟妹活不到今天。那时任正非14岁,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弟弟妹妹一个比一个小,都在长身体。他们完全可以偷偷地多吃一口粮食,可谁也没有这么做。
“我真正能理解活下去这句话的含义。”20年的苦难生活,刻在任正非心里的阴影绝非是此后华为20年的辉煌就能驱散的。
高三时,任正非在家复习功课,体力脑力消耗都很大,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用米糠和菜合一下,烙着吃,被任摩逊碰上几次,做父亲的心疼坏了。可那时他家穷得连一个可上锁的柜子都没有,粮食是用瓦缸装着,但任正非绝不敢去随便抓一把,因为这会让一两个弟妹活不到今天。整个高中3年,任正非的最大梦想是吃上一个白面馒头!而这个梦想,3年也没有实现。
直到高考前的最后3个月,母亲才舍得早上塞给他一块小小的玉米饼,让他能够安心复习功课。
“我能考上大学,小玉米饼功劳巨大。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也创建不了华为这样的公司。”社会上或许会多一名养猪能手,街边或许多了一名能工巧匠而已。
任正非对亲人的亏欠之情,在这里达到了高峰。
“这个小小的玉米饼,是从父母与弟妹的口中抠出来的,我无以报答他们。”
“文革”期间,任正非家庭的经济状况,陷入了比自然灾害时期还困难的境地。除了经济上的困苦,精神上的摧残也达到了高峰—任正非的父亲曾经在国民党的工厂里工作过,这个“历史污点”在那个特殊时期,被放大到在精神上压死一家人的地步。
本来,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穷归穷,但起码在精神上是富足的;可是现在,在精神上也跌入了十八层地狱,眼前一片黑暗。
任正非有同学在街道办事处工作,好心介绍他的弟妹们到河里挖沙子、修铁路、抬土方。任正非结婚时,弟弟妹妹们一起凑钱,送了他100元。
“这都是他们在冰冷的河水中筛沙,冒着塌方被掩埋的危险修铁路挣来的。”那时的生活艰苦还能忍受,但心痛比身痛要严重得多。由于父亲受审查的影响,弟弟妹妹们一次又一次的入学录取被否定,那个年代对他们的损失,就是没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除了我大学读了三年就开始文化大革命外,其他弟妹有些高中、初中、高小、初小都没读完,他们后来谋生的技能,只能是自学而来。”
“被时代所抛弃,没人可以听你讲道理。”经历过那个阶段的任正非,对人性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这也使得他骨子里不可能相信除了亲人的任何人。
他深刻的知道,一旦到了特殊时期,这些眼前对自己阿谀奉承的职员、歌功颂德的朋友、言听计从的下属,可能都会上来踩一脚。就像他父亲的那些学生做过的那样。尽管任正非没有特别诉说过那段故事,但经历了那个时期的教师、校长,有几个在批斗会上没看到过头一天还毕恭毕敬的“得意门生”?
除了亲人,无所依靠。在一次次的磨难下,一代枭雄将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