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宗罪-晴天(4)

一串冰糖葫芦是八颗,两串就是十六颗。嗯,总共转了十六圈,是这样没错。

这些甜蜜而温馨的画面,都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或许直到某一天,所有人都忘记之后,方才敢拿出来流着眼泪小心的翻阅。

记不清的事情,是有关男人的记忆。

莫桐雨甚至至今都回想不起男人的模样,脑海中仅剩的,不过是一副模糊的轮廓。曾经有几次,莫桐雨漫不经心的在宣纸上临摹出男人的轮廓,然后小心翼翼闭着眼睛想像,再照搬到画纸上。

所以最后出现在画纸上的,一个大部分脸混沌一片,唯一露出来的右眼,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

男人留给自己,最深刻的记忆,大概就是这个了吧。

依旧是那天,游乐场回家的路上,呼啸而过的汽笛声瞬间淹没了这四个人以及他们的欢声笑语。

男人将女人和两个孩子推出去之后,自己却倒在血泊里。记得当时在马路的另一边朝血泊里看去的时候,男人的脸上还挂着最美的微笑,美到让人想哭的微笑,眼睛里似乎还绽放着洁白的野百合,迎风舞动。

可随即而来的事情,让那张清澈地微笑彻底凝固在男人的脸上。

汽车司机冷静下来之后,发现倒在地上的人还没死,于是不急不慢的挂倒挡,后退,加足马力,又一次冲过去。

这次男人彻底的死了,汽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倒下去的男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启动油门扬长而去。

压死一个人,查出来也不过二十来万,但如果只是撞残,刚才那声骨折的巨响,估计医药费就不止这个数吧。

那干吗不直接压死了呢?自己麻烦,搞不好伤者落个残疾永远起不来还会拖累一个家庭。

所以索性就退回去再压一遍,还能体验杀人的乐趣,何乐而不为呢?

莫桐雨和莫桐瑶被张美琴拖着跑到男人面前的时候,男人早就停止了呼吸。莫桐雨睁大眼睛看着男人眼神黯淡下去,她这才发现,空洞的眼神里,盛开的并不是纯白的野百合,而是一串迤俪黏稠的浓色罂粟花。男人纯白的衬衫上面,凝固有大团大团的黑色血液,黑白相间分明,却又如此刺眼。

也正是那个时候,莫桐雨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了一次一次让她握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最终只能抱着膝盖默默流泪的缺陷。

她的眼睛是看不见颜色的。

没错,看不见的。她是个色盲,全色盲。看不清楚除了黑,或者白之外的任何颜色。所以,换句话说,她是无法和常人一样欣赏这个五颜六色的世界的。在她的眼里,万物黑白分明,那些绿色或者黄色之类较淡的色调,在她眼里和白色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而红色,蓝色之类比较深的颜色,烙在眼中仿佛是纯白上面的阴影。颜色越深,阴影就越大,到最后,变成彻头彻尾刺骨的黑。

男人留给莫桐雨的记忆,只有这些残缺不全,甚至只能在梦境里回忆的暖色画面。其余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会无趣到询问张美琴这个以“莫”字开头,两个字或者三个字的名词,其实很多次是想要询问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无力继续说下去。当然其实也不是太在意,否则只要查询户口本时稍稍用心就可以知道那个名字叫做“莫少寒”。

所以叫什么其实是无所谓的,就像琴酒说过,死去的人,从来都不需要记住他,管他是叫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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