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4)

一切都得归罪于我的老师,马丁斯先生。是他促使朱莉黏上我的。马丁斯先生对于安排座位很有些心得,他翻来覆去地研究我们应该各自坐在哪里,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朱莉安排在我的邻座。

朱莉·贝克是那种一心要展示自己聪明才智的人,因此特别惹人讨厌。她总是第一个举手;她回答起问题总是长篇大论;她的作业永远交得最早,永远被老师拿来打击其他人。老师们经常举着她的作业说:“同学们,这才是我想要的。这是篇A+的模板。”她做了这么多,生怕自己还不完美,我敢说她门门功课都没有低过120分。

但是,自从马丁斯先生安排朱莉坐在我旁边,她的各项知识就变得有用了。忽然间,朱莉把课堂提问的完美答案,都写成一张潦草的小纸条,转瞬之间经由过道转移到我手里。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干过多少次。我开始门门功课不是得A就是得B了!这太棒了!

不过,马丁斯先生又开始换座位了。他的“优化定位学”又有了新的理论。当一切尘埃落定,我被安排坐在朱莉·贝克的前座。

她就是从这时开始嗅我的。这个疯姑娘向前靠过来,闻我的头发。她把鼻子架在我的头皮上,就那么嗅——嗅——嗅。

我试过用手肘撞她,回身踢她。我试过把椅子往前拽,把书包夹在后背和座位之间。不管用。她还是会凑上来,或者离得稍微远一点儿,然后嗅——嗅——嗅。

终于,我忍不住去找马丁斯先生换座位,但他说什么也不肯。理由似乎是“不希望打破教育能量的微妙平衡”之类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被她闻定了。并且,由于再也看不到她完美的小抄,我的成绩急转直下,尤其是拼写课。

有一次听写的时候,她正在闻我的头发,忽然发现我拼错了一个词。不止一个,是很多词。忽然,她不再闻我,而是跟我说起悄悄话。起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莉·贝克作弊?没错,她真的帮我拼出了那些词,就在我耳边。

朱莉嗅我的时候确实很隐蔽,从来没被人发现过,这让我非常困扰。不过她帮我作弊的时候也同样隐蔽,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很满意。不过它的坏处在于,我开始依赖她在我耳边的提示。说实话,当你不用学习就能拿到好成绩,干吗还要努力呢?不过,她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总有种受惠于她的内疚感。当我还欠着人情的时候,怎么能把对方赶走或是让她别再嗅我呢?你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对的。

于是,在别扭与难受当中,我度过了整个六年级。我总是忍不住想,明年,只要到了明年,事情就有转机了。

明年我们将升入初中——那是个大学校——我们会进入不同班级。那是个全新的世界,有太多的人和事等着我去探索,再也不用担心遇到朱莉·贝克。

我们之间终于,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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