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转动世界(18)

从联合国模型到中世纪模型

在弗吉尼亚一所学院的小校园里,远离白宫或联合国的聚光灯,一项外交模拟活动正在进行。每年夏天,一个名为“美国人对知情的民主”(AID)的新兴组织都会召集几百个高校学生进行一场独特的模拟试验。他们可不是在玩什么模拟联合国的游戏(对此许多年轻的国际主义者都非常熟悉,该游戏中最具决定性的因素是你代表的是大国还是小国),也不扮演什么总统,每人只可能代表这样一些人物和组织:“欧佩克”的石油卡特尔、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大赦国际、绿色和平组织、博诺①、比尔·盖茨、《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尼古拉斯·克里斯托夫、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美国前副总统戈尔或花旗集团首席执行官。

这场试验不论是谈判桌上的玩家,还是议题本身都具有现实意义。各方坐在一起商谈主权债务、天然气管线和农业补贴等问题。在2008年的模拟演练中,这些下一代的外交家讨论了以下议题:通过说服俄罗斯能源巨头“俄罗斯石油公司”降低向中国出口石油的价格,换取中国限制造成严重污染的火力发电厂的快速扩建。俄罗斯则可以通过征收出口税,加大对欧亚大陆石油和天然气管线以及电网的投入。而中国对燃料补贴的回报将被直接用于开发另一种能源技术。这样的解决方案会让联合国的资深人士感到妒忌。

与当今许多外交学院学员相比,参加“美国人对知情的民主”组织演练的学生对于21世纪权力和影响力的图景有更为清晰的认知。他们的角色扮演练习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但同时又与真实的世界密切相关: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而不是官僚主义筒仓中平行前进的会谈。塞思·格林是“美国人对知情的民主”的创建者之一,他早就认识到求新求变的年轻人受到联合国系统之外另一种机制的鼓舞:“通过不单单扮演戈登·布朗,还扮演比尔·盖茨的角色,学生们进一步明确了现实责任,这有助于他们在一个更为复杂的世界里扬帆远航。”另一个“美国人对知情的民主”的领导人凯特·威拉德认为最重要的是:“让更多的玩家在全球政策更多的层面上发挥作用,远远超过单个组织能够反映的现实。”由于“美国人对知情的民主”的作用,这些学生已经为一个开放但有时不透明的新中世纪外交的世界作好了准备。在新中世纪外交中,个人能够扮演多样化的角色,还能同时把多项事务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没有比扎勒米·哈利勒扎德更好的例子了。在2001年美国侵入阿富汗并驱逐塔利班之后,哈利勒扎德这个为兰德公司工作的阿富汗裔美国人被任命为阿富汗问题特使,随后又被任命为美国驻阿富汗大使。哈利勒扎德会说达里语和普什图语,掌握着数十亿美元的财权,同时还逐渐拥有了数万美军作后盾。凭借这些有利因素,他开始着手进行国家建设和实施军阀政策。此后的三年中,他时常对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耳提面命,还威胁他的反对者。也因为如此,他被贴上了“总督”的标签。之后,作为美国驻伊拉克大使,扎勒(圈内人这样称呼他)打破外交常规,直接与伊拉克的逊尼派叛乱分子谈判,说服他们参加伊拉克大选。在他人生的下一站—担任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期间,哈利勒扎德又一次显示了他一锤定音的才能。他秘密向贝布托的鳏夫扎尔达里出谋划策,帮助他赢得巴基斯坦总理选举。即便作为一个普通公民,哈利勒扎德也不甘寂寞。在库尔德地区选举期间,人们在库尔德斯坦看到了他的身影。他要做什么?似乎没有人能猜得到。这样一个胆大妄为却又令人钦佩的外交官,对纷争不断的现代外交具有指向意义:大使不仅仅是其他国家政策的信差,他们其实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的确,许多人仍然不能确定,哈利勒扎德究竟代表的是美国的利益还是他自己的利益?抑或有时代表前者,而更多时候代表后者?难道他的下一步计划是当阿富汗总统?也许哈利勒扎德同时周旋于多项日程之中,仅仅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正如他自己的解释:“在智能黑莓手机的时代,谁还是大使?”

冷战期间,外交有意被处理得含含糊糊,因为两个超级大国都试图欺骗对方,都爱虚张声势。但是从此以后,外交变得即便不有意为之,也让人捉摸不透。这是因为技术的发展和权力的分散使得任何人都有能力不受疆界的限制,设定自己的议事日程。20世纪90年代初是那些混迹于公共、私人和国际网络之中的影子精英的鼎盛时期。私有化时代骗钱的能手比比皆是。比如维克多·科热尼,这个捷克流亡者拿走了成千上万个同胞的股票凭证,承诺给予他们1 000%的回报,结果却把骗来的钱藏在离岸避税天堂里。大约在同一时间,美国国际开发署把对俄政策有效外包给哈佛国际发展研究所,该研究所扮演着贷款掮客的角色,仿佛自己就是美国政府的代理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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