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山魔作祟……”
平人喃喃自语，我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狠狠地盯了回来。我忙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重新转向立一。
“立治先生听到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立造的笑声，听起来很像，但和平常的感觉又不一样，好像是别人的笑声。”
“这可真奇了怪了，从头到尾都是谜啊。”
“可不是嘛。现在只知道那个吉良内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估计他是把涂上金粉的石头放在山里，然后诓骗锻炭家山中有金子，让他们出资挖矿。等锻炭家的钱到位了，他就用这笔钱花天酒地，最后打算带着一大笔钱拍屁股走人。其余什么杀人埋尸，都只是捕风捉影，未经证实的事。”
说到这里，立一的表情趋于平和。看来他已经说完了。道听途说般的口气表示自己不会为事件的真实性负责，但他仍旧没有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
“哦，你问这事啊……你看我记性真差，居然忘记说了。”
立一用手拍了拍脑袋，苦笑着说。
“那事发生的时候，我已经离家出走了。唔，应该是我出走后第十年发生的事。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那就说来话长了。揖取家的现任当家力枚是我的旧识，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两人感情不错。
“离家出走后，我每隔五年会写一封信给他述说自己的近况。而他收到信后也会立即回信，寄到来信邮戳上所印的邮局，告诉我奥户发生的事。所以这事发生后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了。当然，知道归知道，我没有回家的打算。
“大约两个月前，我们在山中迷了路，碰巧发现了这座房子。但当时根本没想到这就是当年立造为挖矿而造的房子。其实我们不知道这座山就是乎山，所以没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也很正常。”
“那后来呢？”
“下山后，我一看是揖取家，心想真是见鬼了。不过还好，不是锻炭家，真要谢谢老天爷。于是我就和儿子两人去拜访力枚，希望他能把这房子借给我们住一段时间。于是我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这可是禁忌之山啊。”
“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住就不错了，地主家的少爷又怎么会明白。”
“但，但是……”
如果立造真是连杀五人的杀人狂魔，那这里就是矿工们被杀害的地方……这话我说不出来。
就算立一年轻时离家出走，但听到别人说弟弟是杀人犯恐怕也不会好受。
“我们只是暂住，并没有定居的打算。最多一年吧……到时候就会到别的地方去，浪迹天涯才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是啊。”
心里憋得慌，但我还是先附和几句，见机转变话题。我觉得立一没有说谎，一开始他就对平人说，没必要骗我。
我只要回家一问，就能问得清清楚楚。但我总觉得他有些话藏着没说，那应该是不能告诉外人的秘密……
我的视线飘向立一背后。
壁龛里，圣德太子的挂轴下面那个被布盖住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
“您该去休息了。明天吃过早饭，我会告诉你怎么下山的，不用担心。但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通往锻炭家，另一条通往揖取家。”
立一的话还没说完，平人就点上油灯，让我跟着他住里屋走去。
“哦……”
两人一唱一和，让我没有发问的余地，只能按立一说的去做。我慢慢吞吞地站起来跟在平人身后。立一朝一旁的女眷点了点头，走向楼梯。
里屋的板间非常昏暗，灯芯映照出的光影，就像鬼魅似的在墙壁上舞动。平人先爬上楼梯，他脚下的木板吱吱作响，仿佛有一只魔物潜伏在楼梯缝隙里，发出阵阵呻吟，吓得我几欲掩上耳朵。
轮到我上楼了，我还以为自己小心一点，不会发出那么可怕的声音。结果怪物们依旧没有停止嘶吼，奇声阵阵，不绝于耳。
这楼梯可真恐怖啊，我一面想一面往上爬，结果在楼梯与楼梯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一双眼睛正在望着我。
“嘶……”
我好不容易把悲鸣压回胸腔，但两条腿却走不动了。
“怎么了？”
平人拿过油灯，照亮了楼梯的内侧。没有人……我回过头，发现立一和女眷们正站在板间里盯着我看。
“走吧……”
平人在楼上催促，我鼓起勇气快步跑上楼梯。我不停地安慰自己，那只是小孩的恶作剧，但那女孩怎么会在刹那间消失了呢？
爬上楼梯之后又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往右拐，就能看见一条笔直的走廊。从位置来看，走廊尽头的下方就是玄关。左边的墙壁上开着一扇采光窗，右面并排着四扇木门。
这座怪屋的二楼都是单间，其中两间应该是立造和吉良内的，另外两间则分给和主人关系比较好的矿工。其余的两个矿工就只能睡在一楼的板间。
“到了。”
平人站在最里面一间的门前，朝里头指了一指，就折回楼下了。
光明被带走，黑暗立即扑上来将我吞没。我慌忙走进房间，随即闻到一股冲鼻的霉味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看来这个房间平时没人使用。室内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一小片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即便如此，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前，有没有月光几乎没有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