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侯》(63)

玉姑奔回房间,忙抽出信看。

“你看的是什么?”玉姑一惊,发现侯夫人坐在桌边。

“阿妈,您吓死我了!”

“谁的信?拿来阿妈看看。”侯夫人走近玉姑,伸手拿信。

玉姑躲着:“阿妈,没什么,您别看,没什么。”

侯夫人怒道:“没什么,阿妈为什么不能看?给我!阿妈偏要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阿妈,求求您,您真的别看。”

“不行,今夜就是动家法,阿妈也要看看这是封什么样的信!拿来!拿来!”

玉姑急了:“阿妈!这是戴刀给玉姑的!”

“刀儿?刀儿写给你的?一个府里住着,还用得着……”

“情诗!一首情诗!您看……您看……您看呀……”玉姑故意将信塞给侯夫人。

侯夫人愣怔,躲着:“……罢,罢,这个阿妈不看。” 

玉姑瞪着眼珠问候夫人:“是那个旗女告诉您的,我是乱党?!”

“大福晋没有那样讲,她也是好心,怕你无法无天地惯了,终有一日闯出塌天的祸事。”

“谁用她好心!她不过是清廷的那个老太婆栽在这府里的一根刺!”

“玉姑!做人要知良善,去年在刘婆老的事上,你与言儿他们是不是就有说不清的地方?可大福晋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加害你们!”

玉姑怔怔:“她知道什么?知道又如何?害我们?来呀,‘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从此,阿尔萨兰坐在假山边的石凳上,绞着手帕。戴刀看看左右:“大福晋若确实有事,能否明天……”

阿尔萨兰顾自说着:“那小丫头片子,的确长得很美。”

“你说什么?”

“那种缺家少教的性子,也许就是新派,很讨男人喜欢。”阿尔萨兰说道,“蚂蚱,阿尔萨兰妒嫉你们,也羡慕你们。你们就像西书上写的那样,用不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用不着等谁赐婚,自己就做了自己的主。”

“阿尔萨兰,你可能误会了。”

“我已经两次看见,你悄悄送那丫头书信。”戴刀愣了。

“蚂蚱哥哥,西书上说,这是每一个人的天权,干涉与破坏都是邪恶。但,但是阿尔萨兰想让你劝劝那丫头,切莫性子使野了,疯过了头,做出什么大逆不道,害人害己的事。”

戴刀惊愕地睁大眼睛。

“阿妈歇息吧。”玉姑挽着侯夫人送到门口。

侯夫人道:“玉姑,尽管阿妈原本一直认为你与妹仔……但,刀儿也确实不错,你阿爸也十分喜欢。你们正当嫁娶之年,一个府住着,就别信来信往的。我与你阿爸讲讲,干脆你们就……”

玉姑大叫:“阿妈,千万别讲!千万别讲!”

“阿尔萨兰,你真的误会了,我给玉姑妹妹的信,完全没有你所猜之意。”戴刀解释。

“好了,蚂蚱,阿尔萨兰说出来了,心里清爽了许多。” 阿尔萨兰站起身欲走,戴刀不禁伸手拉了一下,又惊慌撒开。阿尔萨兰看着戴刀,戴刀也看着阿尔萨兰。良久,戴刀说道:“戴刀真的不知如何解释,但……但希望你能善待玉姑小姐。”阿尔萨兰依然默默地看着戴刀。

远处,侯久满与赫顿看着他们。赫顿先转身离开。侯久满又看了片刻,走向赫顿房间。

进屋后,侯久满与赫顿的眼睛虽冲着图纸,实是各自愣神。赫顿看看侯久满:“老侯,你……不会,恨戴刀吧?”

“红毛,你那查理叔叔六十多岁的人,还一下娶了七个老婆,阿爸怎么也该为你迎娶一房。”

赫顿笑笑:“真的吗?”

“绝无戏言。阿爸一把找她10个、20个,任你挑选,且任何一个,都不会比查理的那些丑八怪差。”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但是老侯,你能听一句不太好听的话吗?”“你和你的小妻子这样生活,对你们两个人来讲都非常不幸,非常痛苦。特别是对你的小妻子,非常的不人道。这样的婚姻没有理由继续下去,你们应当……应当离婚。”

侯久满看着赫顿。

赫顿继续:“你应当将幸福,还给花园里的那对青年。”

侯久满沉默片刻:“红毛,你真是个好洋鬼子。阿爸一定要为你选个最美、最好的中国女子。”

“不不不,老侯,我赫顿今天诚实地向你坦白,我的确曾经爱过你的阿尔萨兰夫人。但那种痛苦,在让我明白阿尔萨兰夫人永远不可能属于我的同时,也让我明白了自己:我昂崔思·费迪莱克·赫顿,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这一生唯一可以爱的女人。”

侯久满吃惊:“你……你是说,这辈子,你再不娶妻了?你,你一个洋人……”

“这和洋人不洋人没有关系。老侯,我已经熬过来了,心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侯久满急切打断:“红毛……小红毛……”

赫顿也打断他道:“老侯,红毛希望你,帮帮花园里那两个渴望爱情的人。”又沉默了一阵,侯久满向门口走去,在门边说道:“你清楚,那女人由谁说了算。”侯久满脚步沉重地来到庭院,看看已无人的假山,看看戴刀在画图、阿尔萨兰在拭泪的两个窗前剪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上渐渐落下小雨,侯府一片忧伤……

次晨,书房。赫顿在黑板上写着英语:安娜·卡列妮娜。

座位上已坐了些仆佣。戴刀、阿尔萨兰先后冒雨奔入,用英语问候:“老师早。”

“你们好。”赫顿看看,用英语说道:“阿尔萨兰夫人,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没什么,昨天晚上睡得晚了些。”阿尔萨兰用英语应答。

赫顿转向戴刀,仍是英语:“戴先生,你可以为夫人端一杯茶来吗?” 

阿尔萨兰忙用英语:“不用,谢谢,快上课吧。”

赫顿看看,玉姑的座位空着,问:“玉姑小姐呢?”阿六跑出去找。

赫顿:“朋友们,从今天开始,我们的英文课,将结合一本伟大的俄罗斯小说进行学习。这是一本讲述了自由与爱情的小说,它的名字叫《安娜·卡列尼娜》。”

这边上着英语课,那边,侯夫人走进侯久满的房间:“老爷,您忙吗?妾身想说个事。”

侯久满:“夫人坐。”

“老爷,妾身觉得玉姑与刀儿年纪相当,彼此有意,是不是……”

“夫人,你从哪看出刀儿与玉姑有意?你是不是又被那小魔头给糊弄了?”

“怎么会,妾身亲眼看见……”

阿六敲了两下门,惊慌走入:“老爷,夫人,玉姑小姐不见了。这是小姐放在桌上的。”阿六递过一信,侯久满忙取信速看。

此刻,家庙前,马车在雨中起步,加鞭奔驰。车内,玉姑浑身湿淋淋地打着喷嚏。可言用手帕擦着玉姑头发:“你全身透湿,最好还是换换衣裳再走。”

玉姑:“不行,说不定一会儿阿妈就追来了。哎,怎么没有看见大哥?”

“大哥日日忙着办农场,时常睡在外面。”“睡外面?大哥那样的人,也能夜不归宿?”

可言笑笑:“今非昔比,大哥不知是为了他的伊甸园,还是为了他的烟,天天如同中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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