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侯》(60)

侯久满示意赫顿:“你说,红毛。”

赫顿道:“简单讲,这位先生曾经和我一样,是名土耳其的军械师,他在看见了五羊枪的图纸后,认为非常的好,很想为他的国家大批定购。”

侯久满问道:“你一个商人,能做主此事?”“能!能!我是本帝国苏丹陛下的侄子。”

侯久满看着铁良。铁良道:“兹事乃大,本官须禀报朝廷。”

侯久满笑笑:“反正朝廷不急,要不标下先拿五羊枪,换些洋人的银子?”

“放肆!侯大人这里面还背着大过呢,新枪乃国家机密,枪图何以到了洋人手里?!”

侯久满抱拳,正色厉声:“铁大人,有人几次三番盗取我粤局枪图,标下正想恳请大人,速将此事与五羊枪研造成功一并禀报朝廷,禀报皇上,禀报太后!”铁良怔住。

此时,侯府餐厅,阿尔萨兰、侯夫人、玉姑一人一桌,默默用饭。阿尔萨兰捂着肚子,面色不佳。侯夫人看看,说道:“大福晋,府里这般冷清,日后用餐,我等是否同桌,热闹一些?”阿尔萨兰未应,丢下筷子走出门。

玉姑埋怨:“阿妈,您真是多话!”

侯夫人轻轻叹息:“你坐到阿妈一桌来。”

阿尔萨兰回房蜷在炕上“哼哼”着。

不一会儿,侯夫人端碗进门:“老妇人见大福晋气色不好,知道大福晋又到了每月遭罪的日子,想送碗红糖水为大福晋缓一缓。”

“用不着,端走。”阿尔萨兰冷冷地说。

侯夫人把碗放下:“试试吧大福晋,长久硬挺,只怕会落下其他的病。”

阿尔萨兰执拗着让拿走。“请大福晋趁热喝。”侯夫人说完走出门。

阿尔萨兰恨恨地瞪眼,捂着肚子继续哼……她看看那碗,端起闻闻,嘟囔着:“会不会有毒?”

晚饭后,玉姑在庭院练射五羊枪。阿六走来禀报:“玉姑小姐,有人想见您。”

“见我?什么人?”

阿六低声:“小姐,来人讲他们曾经在刘婆老堂下。”

玉姑一惊,看看左右:“叫他们去我二哥家庙等着。”

玉姑悄悄到家庙,玉姑吃惊地问来人:“什么?你等找我购枪?!”可言亦惊问:“你等想走我妹妹的门子,从我阿爸那儿弄枪?!”

两个湖南乡民似的汉子,甲道:“正是。我等曾听刘婆老生前讲过,玉姑小姐是个侠义之人。”

“可,可你们有所不知,我从小与阿爸冰火不容,连我自己用的枪弹,都先是刘婆老赠送,后由市井高价购买。”玉姑为难。

两个汉子对视一阵,甲又道:“那,斗胆一问,能否绕过侯大人,直接从枪炮局的库房……”

可言:“偷?谈何容易,局内有护军日夜值守不讲,库里的枪也是有数的。”乙叹息一声。

玉姑:“你们很急吗?是不是又要……又要做什么事情?”甲起身拱手:“玉姑小姐若能助我等购枪最好,旁的,无意牵连小姐。我等暂且告辞。”

两个汉子随后走进树林,向等候在这里的湖南哥老会首领马福益禀报。龙头大爷,玉姑小姐颇有难处。

马福益沉吟片刻:“枪的事再做盘算。既然已经到了广东地界,你二人速向本埠各码头,口传消息:我三湘兄弟将于今年十月,老妖慈禧70寿宴之际,与华兴会黄兴相约举事。望各路豪杰,积极响应!”二位汉子抱拳领命。

出了茶楼,侯久满回总办室,高兴地拍拍赫顿:“阿爸的好儿,不错,这场戏演得恰是火候。叫那铁良妄图打压我粤局新枪!”

赫顿叫道:“老侯,我没想照你的主意演戏,这是真的!你看,这是那位商人草拟的合同。”赫顿取出几张纸。

侯久满笑:“还挺周密,小红毛,你也学会阿爸的一套了。”

赫顿起急:“老侯,你看看,这真的是真的!”

戴刀也道:“大人,戴刀已经看过,的确是真的。”侯久满接过合同,大睁眼睛:“真的?我中国的兵枪也能出洋?!”

这夜,侯久满回府,觉屋外有动静,便问道:“谁在门外?”玉姑迟迟疑疑,迈入门槛。见玉姑,他一怔,笑笑,“你可是难得迈我这道门槛。”

玉姑走到桌边坐下,看看枪图,艰难开口:“……不是我想找你……”

侯久满笑着:“那你何事?”

玉姑吞吞吐吐:“就算我找你,也是白找。”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我……我想进你的枪炮局做工。”

侯久满吃惊:“什么?你想……做工?怎么好好的……”

“什么好好的,玉姑偌大的人,成日守在这枯井冰窖一般的侯府,早晚活活闷死。”

“你还闷?一个女儿家男人装束,天天地挥枪纵马,十里八乡,谁不惊为奇观。”

玉姑使性子。侯久满让着:“好好好,别瞪眼,千万别说来就来,阿爸我前世欠你的……”“你今世欠玉姑!”

侯久满愣愣:“我……好好,阿爸准你入厂。说吧,想做什么工种?”

玉姑:“我这个样子,能做何工?!你将玉姑放在库房,当个看库的库头。”

“看库?我的枪子厂倒是有些女工、童工,你如果不嫌有失身份……”

“不!玉姑只去枪库!”

侯久满怔怔:“为何只去枪库?”

“我明日便去上工!”玉姑说完就走了出去。侯久满愣愣地看着玉姑背影。

玉姑走出房门一怔,阿尔萨兰站在门前,吃惊地看着她。玉姑瞪眼:“你偷听?!”

“谁、谁偷听!”阿尔萨兰醒过神,走进门去。

阿尔萨兰走进侯久满房间,看看门外:“这小野驹子,想进厂做工?”

“住嘴!谁是小野驹子?!”

阿尔萨兰:“一个昏天黑地的疯野丫头,何故突然想在你这不疼不爱的老子手下受拘?”

“住口!你怎知老子不疼不爱?!老侯的女儿老侯管,无需你多嘴多舌!”

阿尔萨兰看看侯久满:“懒得与你啰嗦。知道吗,你擅自抄砸盐运使司衙门和厘金税卡,是灭门之罪!别以为你有万岁牌保命,无所顾忌,万岁牌保你的头,可不保你一家老小的头!”

阿尔萨兰欲走,侯久满拦道:“慢!侯久满替朝廷疏通盐路、税道,哪来的灭门之罪?”

“你那不过是落格之举!大清自有盐官、税吏,何须你到处伸手,越俎代庖?”

侯久满:“我越俎代庖了吗?老侯惩治惩治贪官墨吏,可曾收缴过一两纹银?”

“你目下尚不缺钱,但你拿住了盐道、税关的命门,随时可将盐银、税银尽收囊中!”

侯久满被阿尔萨兰戳得尴尬:“待、待老侯那样做了,你再告密不迟,何须现在如此辛苦?!”

阿尔萨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别不识好歹!”

“等等,老侯也有话!今日,巡察钦差铁良大人得知,被盗枪图已然流落市井,并为洋人所获。你该心知肚明,这盗图之人不仅对粤局心怀叵测,而且是个贪利卖国的小人!”阿尔萨兰一怔,绷着面孔走出。见善缇赤膊练功,舞着那把一等侍卫的金刀,呼呼有声。她愤愤地:“善缇!记着,明日一早随我出门!”

次日,玉姑被吴丁贵引进枪炮局陈列室,吃惊地睁大眼睛:玻璃柜中仅有几只手枪、步枪,房中央摆着舒适的藤椅、茶几,以及一杯已然泡好茶水。

“这就是你们的枪库?!”

吴丁贵:“局内有许多枪库,总办大人吩咐:这一间最为适合玉姑小姐把守。”

“放屁!就这么几支破枪,还用把守吗!”玉姑愤然离去。吴丁贵窃笑。

玉姑气恼地冲入总办室:“……人呢?!”

吴丁贵:“小的不知。”

“气死我了!走!带我去其他枪库看看!”

吴丁贵:“小的不敢。”

“不去,我自己问!”玉姑转身离去。

吴丁贵忙追:“小姐……小姐……今日所有枪库的库头全都告假,回乡下割稻子去了……”

此时,侯久满正与戴刀巡看着海边的火药厂工地。侯久满:“刀儿,五羊枪不必等朝廷验校,你铺排一下,我等即刻开工生产。”

戴刀迟疑:“这……大人,这行吗?”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