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侯》(52)

“刀儿”,侯久满兴高采烈领着赫顿走来,“我为你领来一位同行!”

赫顿与阿尔萨兰愣怔对视,均觉尴尬突然。还是赫顿先伸出手:“阿尔萨兰小姐,哦不,阿尔萨兰夫人,您好。”阿尔萨兰边问好边闪开赫顿的手,惊慌走回自己房间,半途还被绊了一下。

侯久满看看,笑着介绍:“刀儿,这就是玉姑曾经讲过的那个,老侯的洋儿子,赫顿!一名枪炮军械师。他这回救我粤局于危噩关头,立了天大功劳!来来来,你二人拉拉手!”

赫顿向戴刀伸手:“非常高兴认识你,我是专门来看你做的28珠连环铳的。”

戴刀:“你好,你的诚信之举,真是惊世传奇。”

赫顿:“有其父必有其子……哦,不不,我不是老侯儿子。”

“哈哈哈……”侯久满开怀大笑,走向戴刀房间,“你等着,小红毛,你等着。”

赫顿端详着戴刀,戴刀纳闷:“……你看什么?”

“你就是伟大的戴梓的后代?……你十分英俊。”

玉姑得意地:“英俊吧,是我从一块蛮荒的草窝子里,把他翻腾出来的。”

赫顿:“玉姑小姐,你也越长越美丽了。”玉姑脸红:“要你啰嗦!”

侯久满抱着枪走来:“看看,看看,红毛,虽说这连环铳的外形与你造得不差几分,但你打打看!”赫顿急切地抓过枪,仔细摆弄。“打打,打打,冲天……” 侯久满催促。

一串子弹射上天之后,赫顿惊愕:“我的天哪,好有劲!180年前就能造出这样的武器,简直是奇迹!奇迹!我一定要拆开看看,好好研究研究它的原理。”

戴刀:“原理很简单,它用的是黑药铅丸,放置在铳的脊部,以机关开闭……”

“我一直以为弹夹在腹部。”

戴刀接着:“这铳有相连的两道机关,扳动一机,药弹自动落入铳腹,触动另一机关的机链,并摩擦燧石起火。如此反复转运,则可连射28发。”

赫顿恍然:“原来它有两道机关!太妙了!太妙了!”

侯久满笑道:“阿爸早就说过,我中国人的思路,往往与洋人不同。”

“赫顿先生,这支连环铳就送给你吧。我的桌案上,有几张不久前画的机器炮图样,还望赫顿先生指教。”戴刀真诚地看着赫顿。赫顿拥抱住戴刀道谢。侯久满欣喜万分:“小红毛,你也在阿爸这府里住下,我等朝夕相处,一同研发新枪、新炮!”

“这……这……”赫顿看看阿尔萨兰的房间,“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今晚将良儿、言儿也叫回来,正式为你接风!哦,对了,阿爸再给你一桩差事,早晚教教刀儿、玉姑洋文。府里的家丁仆佣,凡愿学者一同上课!”阿尔萨兰正在房中,默默望着窗外。

当晚,侯府餐厅设宴,桌上杯盘狼藉,多人微醉,赫顿唱着一支英国民歌,侯久满等击着拍子……可言走到侯久满桌前,拍下一张银票:“阿爸,这是一千两!毛毛雨。”

侯久满愣怔:“阿爸要你等明年还利,你怎么……”

“可言原想收了药再拿银子,未曾想,现在就有人争着抢着,朝可言的袖子里塞、塞银票。”

侯久满更惊异:“言儿卖的是什么药,这样抢手?”

“二弟他……” 正良刚要说话,可言“嘘”了一声:“阿爸,您拿着就是,不多,先帮您造几粒弹子什么的。”

侯久满拍拍可言,将银票塞回:“孝顺!我儿孝顺!但阿爸说话算数,明年再收利是。”

玉姑不断为戴刀搛菜、擦汗,问长问短。赫顿摇摇晃晃走到阿尔萨兰桌前:“阿尔萨兰夫人,这个家很奇怪,为什么要三张桌子吃饭,而且夫人单独一桌。难道您……得了传染病吗?”

阿尔萨兰蹙眉,冲着所有人:“简直放肆,这里哪像是我清国大吏的府邸,简直就是个下等的饭铺酒肆!善缇!”善缇从门外闪入。“扶病人回房!”善缇应诺着架起戴刀走出门。

阿尔萨兰看看赫顿:“我没冲你。你的歌唱得很好听,每日教洋文时,不妨也教教唱歌。”说罢,她挺胸昂首,摇摇甩甩地走出餐厅。

赫顿跟在后面:“夫人,您不该发火,弄得大家十分扫兴……”

玉姑不屑地:“耍何威风?生怕别人看不见她!”

侯久满瞥了阿尔萨兰背影一眼,兴奋依旧,举着酒杯:“喝!喝!我们喝我们的!”侯夫人忧虑地看看侯久满,又看着门外。

赫顿追到庭院,说:“阿尔萨兰夫人,有些话,我想跟您谈谈。”

“不管什么话,先跟你那阿爸谈完,再找大福晋不迟。”阿尔萨兰走进房间,插上门栓。

赫顿在门外叫道:“夫人,赫顿要是住在这里,有些话必须先跟您谈谈,夫人,夫人……”门里没一点儿动静。

侯久满喝多了。阿六将他架入房间,放倒在床上。侯夫人将侯久满的鞋袜脱了,擦洗着侯久满的脸和脚。侯久满:“夫人也歇了吧。”

侯夫人边擦边道:“老爷,有些话不该妾讲,可是,妾看着大福晋也太过可怜,才22岁,就这么……日日看着老爷,却夜夜独守空房。这等羞辱,哪个女人能忍?老爷虽说比大福晋大些,但也只是四十多,还在当年……”

侯久满看着侯夫人:“夫人,菩萨心肠并非处处可用。我与那旗女被太后拴在一起,原本就有牵制之意,加上我与那人均性烈如火,进房都如入沙场,怎么可能还同上一床?此事夫人切莫再提。”

可是妾身不明,既然老爷清楚大福晋与刀儿有旧,那位洋人也对大福晋有情,老爷为何还执意要将这二人留在府中?难道老爷是想陷大福晋于不名誉之地?”

侯久满苦笑着:“难得夫人几十年唯唯诺诺,今日头一次敢于如此诘问。老侯哪里有构阱陷害之意,除了刀儿奉旨须日日请皇安,我等三人时刻相守,全为争分夺秒制枪造炮。为了强兵强国,其他的事均乃纤末枝节。何况,你我也看得出,那个旗女也不是一个随便之人。”

侯夫人轻叹一声:“老爷胸襟宏阔,只是从此府里怕是难安了。妾身回房歇了。”

“夫人有了岁数,夜里小心凉着。”侯夫人为侯久满掖掖被子,走出门。

侯久满苦笑一下,望着窗外,自语,我那妹仔,该是到了美国了吧?

1904年4月6日,美国旧金山的码头海关。妹仔提着箱子走出,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身后一阵喧闹,妹仔回头去看。厅内,美国官员在盘问一人:“孙先生,您的这本护照像是伪造的,我们不能准许您入境。”

孙中山:“我的所有手续都是在檀香山办理的,怎么会是伪造的?”

美国官员:“对不起,我们得拘留您,请马上跟警察离开。”

“我抗议!你们肯定是听人诬陷,故意这样做!”孙中山被警察架走。

妹仔看着这一幕,身边走过两名鬼鬼祟祟的清廷官员。官员甲低声问:“捉住了?看清楚是孙文吗?”官员乙答:“没错,正是孙文。美国人挺好诓骗。”

妹仔一怔,佯装系鞋带,蹲下细听。官员甲又说:“并非是骗。前两日领事馆得报孙贼来此煽惑华侨,领事大人以保全清、美邦交,照会了美国。”

“噢—,但愿这回,别像那年在伦敦,又让孙某脱逃。”

“放心,孙某定然被困在拘押偷渡犯的海关木屋,他活不了几日。”官员甲掏出个纸包晃晃。妹仔惊愕,迟疑片刻,提起箱子离去。

妹仔走入一家旅店房间,丢下箱子倒在床上,不由愣怔,儿时在王氏书舍读书的情景,历历在目:

十岁时的妹仔与正良、可言、玉姑等十几个少年小儿读书写字,一先生巡看着,并不时警惕地望着窗外。忽然一阵喧哗,“快!快!别走脱了乱党!”一队清兵冲入书舍庭院,朝对面房间开枪。

妹仔等奔到窗口,玉姑问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叹息:“唉—,这书舍对面有位医人医国的圣手,秘密创办了一个农学会,鼓呼革命,为我国人幸福,为你等小儿未来,不惧生死地寻找富民强国的道路。”

妹仔与玉姑等对视一阵,问道:“先生,这位圣手名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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