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侯》(51)

侯久满笑着:“不用,那些木箱里全是石头。”

“石头?……怎么会是石头?!”

查理:“赫顿,老板肯定是趁我与那个家伙喝酒时,买通了一路的人,将机器悄悄运走了。”

赫顿看看侯久满袍襟上的水:“不管怎样讲,老侯,你很守信,你不但没有杀那位先生,还救了他一命。”侯久满笑笑,走去。

查理的独眼阴狠地盯着侯久满背影,拍了拍赫顿:“我的孩子,我们都很傻,但你尤其傻得可气!”

赫顿莫名,回到枪炮局,崭新的各式机器隆隆运转……赫顿与吴丁贵忙碌地指导着工匠。侯久满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戴刀房内,玉姑带着哭腔叫着:“戴大哥,你醒醒,醒醒……再睡,你会饿死的,妹仔就白救你了……”

阿尔萨兰焦炙地在门外踱着,欲进又退,默默听着玉姑的哭叫。

戴刀已奄奄一息,玉姑无法喂入汤水,满脸泪水地哭叫着:“戴大哥,你就张张嘴,张张嘴,吃一点儿吧……”侯久满无奈地踱着。窗外,阿尔萨兰双眼含泪,焦炙地望着窗内。

忽然,侯久满想到什么,他忙取下墙上那支28珠连环铳,将戴刀的手放在枪上:“刀儿,你摸摸,这是什么?刀儿,你摸摸,你摸摸……”

良久,戴刀的手指开始蠕动……玉姑惊呼:“动了!动了!戴大哥的手指……”

门外,阿尔萨兰听见喊声激动欲进,但还是默默退回。不远处,侯夫人奇怪地看着阿尔萨兰的举动。

玉姑在屋内喊:“戴大哥,你醒醒,喝点儿汤,喝点儿汤……”

戴刀仍紧闭着嘴唇。他的手,一下从枪身滑落……玉姑哭喊。侯久满也惊呼“刀儿!”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阿尔萨兰终于冲入直扑床边,含悲痛呼:“蚂蚱哥哥!蚂蚱哥哥……”玉姑惊愕地看着她。阿尔萨兰不管不顾地叫着、摇着:“蚂蚱哥哥,阿尔萨兰在叫你,阿尔萨兰在叫你,我们去大草甸骑马,采白菊子!蚂蚱哥哥,小阿尔萨兰在叫你!小阿尔萨兰在叫你……”戴刀忽然哼出一声,恢复了呼吸。玉姑与侯久满惊愕对视。

阿尔萨兰激动万分,痛哭起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大……大福晋,你接着叫。” 侯久满看着阿尔萨兰说,“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阿尔萨兰看看侯久满,接着转向戴刀:“蚂蚱哥哥,我是阿尔萨兰啊,你醒醒……”

窗外,侯夫人吃惊地看着她。阿尔萨兰还在唤着:“蚂蚱哥哥,我是小阿尔萨兰啊,醒醒啊……”戴刀的呼吸越来越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侯久满一把抓住戴刀的手,流下泪来:“刀儿!刀儿!”玉姑默默地离开床边,走出门去。

储秀宫内,慈禧兴奋异常:“好猴子!好猴子!好猴子!”

奕劻:“侯久满搞到的全套机器,不仅可使所有的林明敦兵枪,在限定工期内全部修好,而且为我大清的新枪研制奠定了基底,功德无量啊!”

光绪亦满脸振奋:“马上着兵部、户部、工部议商,多少拨些银子,助粤局修复炸毁的设施,及早研制新枪!”

慈禧看看光绪:“新枪可以琢磨着,银子就甭给了,那猴子有的是法子。”光绪顿时一脸难堪。慈禧接着道:“我这猴子能在洋人海关的眼皮儿底下,破了洋人的禁,真是让人解气!解恨!”

与此同时,袁世凯处签押房内,赵秉钧跪着:“下走无能,把差事办砸了。”

袁世凯笑笑:“小受蹉跌,不必在意。既然那侯久满搞回些好东西,就让他先干着,鸡养出油来更好吃。但愿他真能搞出什么新式枪炮,咱们提前弄来就是。……这是你的犒赏,神鬼不知地炸了粤局一下,削了削那猴精的势头,前半截你办得还算漂亮。”

“下走无颜受赏。”赵秉钧深伏在地。

袁世凯:“拿着,拿着。”

侯府内,赫顿展开一摞图纸。侯久满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这是美国、德国、瑞士、荷兰和丹麦的几种新枪、新炮的设计图纸。”

侯久满大喜:“好!好!我的好儿!单单这些纸,也足顶200万两银子!哎,怎么没有英国新枪?”

赫顿看着侯久满未语。

侯久满:“哦,过分!过分!阿爸贪心不足!哈哈哈……我的好儿!那年的绿气炮,怎么就把你这么个宝贝蛋给阿爸崩了过来。”

赫顿:“老侯,你已经叫我小红毛了,千万别再叫我宝贝蛋。”

“小红毛,小红毛,阿爸一定也要为你这小红毛捐个身份!”侯久满兴奋不已。

“老侯,你是要为我也弄一个我叔叔那样的上校吗?” 赫顿十分高兴。

侯久满:“大清没有上校。阿爸起码要超过我其他那几个儿子,先为你捐个四品道台,再请庆王爷举荐,保你个三品知府!哈哈哈哈……”

这日,在茶楼雅间,可言向何富商敬着酒:“前辈请。可言初涉商途,今日有个谋财盘算,恳请前辈帮着断断。”

何富商冷淡地:“想经商?笑话,你这样的,在街头巷尾摆两碗云吞面卖卖差不多。”

“晚生知道,可言未敢高攀令媛,惹前辈不快。但可言确实是想先立业再成家,待晚生有了一斤、半斤的分量,再正式托媒,隆重纳采。”

何富商冷笑:“一看你就是个巧嘴滑舌之辈。什么盘算,说来听听。”

可言道:“在这广东地界,暴富无非三途:贩烟、放赌、开妓寨。利最大者首推贩烟。其实,贩洋烟风险难测,且令人不耻,不如自种土烟,量大、运资少,价贱、销路广,又可使洋烟无奇可居,自然断绝。如此,商家岂不既谋了利,又爱了国?”

何富商吃惊:“……想不到你这书生,还精过冇尾蛇,一起手,便在烟上打主意。”

可言:“中国的甘、陕、桂、黔,地荒民贫,投注小资,便可获利巨丰。前辈,是不是此理?”

何富商:“理是此理,可跨府越省,你敢将鱼饵撒得那么远吗?”

“晚生以为,经商无非一赌,小赌贩夫,大赌豪门,胆气而已。”

何富商怔了怔:“后生可畏。真要我说的话,此事别人难为,你侯府的人却做得。”

“这话怎讲?”

何富商:“谁不知你阿爸有块通天保命的万岁牌?而且你本人也有个四品候补道的身份,越走小地方,越显贵重,还不由你呼风得风,唤雨得雨?”

可言:“此事当真可为?”

“手拿把攥!老夫加上一股,且不须你跑腿,老夫手下就一一办了!”

“多谢前辈!”可言举起酒杯。

教堂内,正良跪爬着擦抹地板。抹布却被人一脚踩住,正良抬头一看是可言。“你这是成何体统?!”可言揪起正良,“大哥,阿爸放我等出门是赚银子的,不是让你当洋人杂役的!”

正良继续擦着:“我说了,我不是挣银子的材料。”

“那你明年拿什么交账?!”

“阿爸给的银子,正良都留着,一年两成,可交五年。”

可言:“你不吃不喝不住了?!”

正良:“我吃住都在这里。”

可言气极:“叫可言如何说你这位大哥,你书没我读得多,读得好,却比我读得呆!这洋教堂管你吃住,还管你娶妻生子吗?你个堂堂男子,就甘心一生在此拂尘擦地吗?!”

正良平静地:“人各有信仰,正良能虔心擦出方寸净土,此生足矣。”

可言拖起正良:“走!走!要信教也别信洋教!我家大先生康有为推崇孔教,可言引你入圣学会或保皇会!”

“二弟,那是两回事情,上帝不是孔子,也不是皇上……”

可言拖着正良走入家庙庭院:“大哥,你就与可言同住这家庙,要么与我一起经商,要么你另辟蹊径。”

“你那也叫经商?正良宁可挨阿爸板子,也不沾你的烟字。”

可言:“别叫烟,叫药,土药,专克洋药。大清积贫积弱,病根就是个银子缺乏。我中华要想富国强兵,千条万条,头一条就是得有银子。”“你那银子不干净……”

“金银原本就不是干净东西,但用于大道,妖魔也能休成正果。那老侯半官半匪,亦侠亦盗,头一桶银子还不是开着炮舰劫来的!可他为的是振兴大清兵工,你能说老侯半个不字?”听罢此话,正良睁大眼睛,张口结舌。

戴刀被安置在庭院晒着太阳,玉姑与阿尔萨兰一左一右,喂药,剥桔。

玉姑瞪了阿尔萨兰一眼:“我在喂药!你剥桔子干什么?!”

“这药是医治昏迷的,早就不必再用了。”

玉姑:“谁说他全醒了,他还不知东南西北呢。戴大哥!张嘴,喝!”

“真是少见,喂药竟然像是填鸭!”

玉姑愤然:“谁是鸭子?谁是鸭子?戴大哥,这人说你是鸭子!”

戴刀端过药碗,虚弱地:“我喝,我喝,我自己喝。”

侯夫人站在一角,看着这一幕,忧虑自语:“求菩萨保佑,千万保我侯府,可别冒出什么荒谬之事啊!”

玉姑为戴刀擦擦嘴:“戴大哥,不苦吧?玉姑专门加了蜜的。刚吃完药,不能再吃生冷东西,特别是桔子。”

阿尔萨兰气得将桔子丢入自己嘴巴:“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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