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媚舞销魂(42)

哄——

在何盈的诧异中,酒楼的众人都给惊呆了。一个个转眼看着何盈,脸露激动之色:眼前的人,就是莫叶,那个神秘的,据说是神仙下凡的莫叶?

何盈呆呆地看着老人,她万万没有想到,子张居然把她的身份这么公然地捅了出来。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刚一动念,她马上想道:好处可是大大的。贤者莫叶要真是被夏国宗师所杀,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她先前苦心替周国经营的大好局面,就会全部付诸流水。

徐徐吐出一口气,何盈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随着她站起,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盈,脸上的表情兴奋无比。子张是天下闻名的大宗师,他说出的话,众人想也没有想过要怀疑。

就在这时,那络腮胡子的汉子叫道:“莫叶仙长,你是神人啊。快快用出你的神通脱身吧。你打败了夏军,我们都很崇敬你呢。”

他这么一喊,马上从者如云。众人纷纷叫道:“莫叶仙长,你可替我们出了一大口气呢。你一定要小心啊。”

“仙长,你不是用天火烧了五十万夏军吗?快用出天火来啊。”

“贤者,你快逃啊,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在众人的叫嚷声中,子张气定神闲,何盈脸带苦笑。好不容易等众人平静了一会儿,何盈冲众人团团一揖,朗声叫道:“多谢各位了。在下也想用出法术,也想使用天火的。”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她苦笑了一下,说:“可是,夏周之战,我杀戮过多,已被禁用了法术。现在的莫叶,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啊。”

她这么一说,周围又是一阵唏嘘声响起。

何盈笑盈盈地转过头,看着子孙,朗声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子孙前辈,你看一下这些文国人的态度吧。要不是你们夏国强横霸道,他们用得着为我这么一个帮了周国的人叫好吗?”

她清朗的声音响亮无比,在酒楼间静静流淌。这时,酒楼的窗户口,大门口,都堵满了慕名而来的围观者。

看到这么多人,何盈心神一动:天不绝我啊。人这么多,我逃跑有望了。

见众人还沉浸在自己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话中,何盈再接再厉,朗声说:“子张前辈,你看看这些人,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她伸出手,一一指过那些热切地看着自己的众人,“他们有儿有女,有妻有母。他们需要什么,你们想过吗?你们没有想过。你们想的,只是一己的荣华富贵,一己的功名利禄。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太平的天下,一个可以让他们吃饱饭,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地与儿女一道嬉戏,可以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做生意,而不用担心哪天征兵,哪天加税的太平天下。”

说到这时,众人已经热泪盈眶。何盈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奋:“你们墨家呢,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让众生平等,要让世上再无贵贱之分吗?可是你们的行为呢?你们辅助暴君,动则征战。对于真正有才华,有能力让天下百姓安居的贤才,却大行刺杀之道。这,就是你们墨家的兼爱?”

子张张着嘴,对着何盈清亮的双眼,不知为何,居然低下了头。他心想:是啊,这个莫叶有如此才华,我真要为了夏王的一己之私,把这不世出的人才给杀了吗?如果我夏国得他之助,岂不胜过得一国之城?

看到他终于有点意动,何盈泪水盈眶。她指着旁边的人,注满内力的声音清雅而充满激情:“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从来没有。你们为了一个小小的借口,为了一个女人,就派兵攻打周国。你们想过没有,周国的百姓何罪?他们为什么要承受别人的过错?他们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功名,别的人荣华富贵,而骨肉离散,血流成河?”

她话音一落,隐隐的哽咽声变成了哭声。哭声越来越大,旁观的上万人,几乎个个红着眼,热切激动地看着何盈。而看向子张的眼神中,无复一开始的崇敬畏惧,而是充满了愤怒。

看到这个情形,何盈大喜:大事可成,我只要再加一句,这个子张就算是天下第一,在百姓的海洋中,也讨不了好去。

她转过愤恨的眼神,涨红着脸,充满激情地举起手,正准备火上浇油。就在这时,子张开口了:“你走吧。”

何盈一愣,呆呆地看着他,高举的手也呆呆地伸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

子张看着她,说:“你走吧,我不会再杀你了。你还不能死。”说罢,他纵身一跃,跳上高高的屋檐,转眼间失去了踪影。

傻傻地看着子张消失的方向,何盈心想:这样就走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呢。

这时,一个人大喊道:“贤者大人,你安全了。”声音一响,众人像洪水一样冲来,转眼间把何盈给淹没了。

人群的吵闹拥挤声中,夹着何盈的叫嚷:“啊啊,别这样,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夏国王宫。

“陛下,当时文国津城数万人听了他的话,无不为之泣泪。子张听完,当场表示再不杀他,便转身离开。陛下,此人不可不防啊。只凭他的口才,就可以让子张这种固执不化的人连任务也不做了,当场离开,太可怕了。”

王称在王宫走来走去,转了一会儿,他脚步停下,转头看向这个属下:“是她。”

说话的人是一个长方脸的青年人,五官端正。他听到王这么莫名其妙地一说,不由愕然。

“一定是她了。也只有她,才经常说出这样莫名其妙又精妙之极的词来,才有这种口才。”

转过头,看着纱窗,王称淡淡地说:“传令下去,要宗师们取消对莫叶的追杀。”

“是,陛下。”那人恭敬地倒退出去。

王称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喃喃地说:“何盈,你果然不凡。果然不凡。这次你帮助周国对付孤,是不是对孤恨意太深?”

他嘴角浮起一个笑容。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个笑容虽然浮起,他的脸上实无笑意,隐隐的,还看得出一点苦涩来。

“何盈,好你个何盈。来人啊。”

千辛万苦,终于逃出来了,何盈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被人抓出了五六条口子,因为大家对于莫叶仙人的易容之术十分好奇,所以她的脸,成为袭击的重点部位。

“可怜的我。”何盈嘀咕了一句,“我真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孩子。要不是我这脸上的易容粉上得特别厚,我这脸,我这脸就叫他们给毁了啊。”

何盈现在所走的方向是郑国。何盈现在处于文国西部,从这里到郑国,少说也有一千里的路程。

何盈又想道:那个子张虽然说是不再追杀我了,但是其他的宗师呢?这些宗师神出鬼没,任我扮成什么样子,躲在哪里,他们都可以轻易地追到,实在是可怕之极。也不知道我这样忽然改道,对躲开他们的追踪有没有作用。她不知道夏王已经撤消了那个追杀令,这一路,走得是胆战心惊。

眼看太阳渐渐西沉,何盈苦笑道:看来,又要在野外过夜了。这些日子来,她在野外过夜的次数大大增多,虽然心底对这种生活还有点排斥,却不害怕了。

趁天还没有黑,何盈进入了一处小山,在其中挑选了一处草类甚少,有溪水经过,也有大树的所在。略略把大树打理了一下,使得自己可以放心过夜,何盈便打了两只猎物,做起晚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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