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苦笑了下,道:“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卢明轻笑道:“我看得出来。可你为什么不开心呢?你知道吗,这一战,虽然没有让夏军大失元气,却也使夏国至少一年内不敢轻言战事。这一战,更令这个六国第一名将奚为再也抬不起头来。你立了这般天大的功劳,为何还不开心呢?”
黎清这时端着酒碗到了两人的面前,他摇晃了一下,大着舌头接道:“是啊,别板着脸。贤者大人,此次一战,你让我们见识了什么叫做天怒。”
何盈一笑,她知道,黎清他们一直以为,何盈定是使了什么法术,那种古怪的黑油怎么也熄不了。
只有何盈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石油之功。那石油是位于一个地下浅河中,村民挖坑时无意中发现,之前便被何盈所知。这一次,她把这些石油全部取出来,成就了这一次的滔天大功。
周远也走了过来,他也喝多了,红着脸,大着舌头。看到何盈时,他强行塞了一只海碗过来,然后给她倒了一碗酒,喝道:“干。贤者大人,莫叶仙人。要不是你,我们只怕都是奈何桥上的亡魂,这一次,你有大功。我们在这里谢过了。”
何盈连连说:“过奖了,这次要不是你们大力相助,此战不可能取得胜利。我实在不敢言功。”
这时卢明也被黎清扯了过来,众人围在一起大喝起来。
饮了一个晚上的酒,何盈第二天起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她掀开被子时,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臭味。
一直以来,她的一应居住都在卢明的安排下,极为保密也极为安全,因此,她也从来没有为女身被人看穿而担心过。
拿起包袱,何盈大步走到树林中的一条河边洗了一个澡,草草扎了一下头发,易了容,又回到了她常呆的那棵大树之下。
她呆坐在树下,看着天空发呆。现在,周军初战取胜了,周演也平安了,她也算完成了此次下山的任务。
这时,脚步声响起。何盈轻问:“你来了?”
来人并没有回答,何盈又轻声说:“过来坐坐吧,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特别空。”
那人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何盈?”是周远的声音。
何盈一惊,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得死紧。过了一会儿,她才放松自己的肌肉,慢慢地转过头去。
对上周远怀疑的眼神,何盈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周远嘴张了张,却没有再说什么。他在何盈的旁边坐下,扯着一根野草叶子咬了咬,说:“你很像我的一位熟人,我无数次都觉得,你一定是她。可是,我又马上会想:你怎么可能是她?这一战,夏军伤亡二十五万,而周军只损失了三万多人,近其十分之一。甚至,还有十多万伏兵,两条后继安排没有派上用场。这样的用兵如神,可敬可畏,又怎么可能是她?”
何盈淡淡一笑,“这人是何方人氏,你的朋友吗?”
周远摇了摇头:“她啊,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
说到这里,他就站起来,对着依然低着头的何盈说:“直到现在,我还认为你就是她。不管是你还是她,都是不可以常理猜测的人物。”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看着他的背影,何盈心想:幸好我学了师傅的习惯,任何时间说话,都用当时扮的那个角色的口气。刚才周远悄悄而来,她却把他当作了卢明。要不是有这个习惯,这次是一定穿帮了的。
周远走出树林时,黎清迎面走来。他看着周远,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转身就走,不由问:“他真的不是何盈吗?”
周远脚步一顿,他转头看了黎清一眼,说:“你要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她?”说罢大步离开。
黎清看着他的背影越去越远,过了良久,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叹完气后,他转向何盈所在的树林,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周军大捷,周王大喜之下,连连下令,要众军班师回朝,要加封何盈为护国国师。
黎清以“初战虽胜,夏军可能卷土重来”为由推拒了,而何盈也以“不可泄露天机”为由拒绝了。
这个时候的何盈,隐隐地感觉到了冒充神仙的后遗症。随着这一胜之后,越来越多的传说流传于民间。她走到哪里,不管是兵还是民,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极为不自在。
这一天,何盈与黎清等人经过商议,都一致认为,夏王不会就此罢休。
在何盈的心中,是很想找个机会功成身退的。就像是现在离开,她也认为她已无愧了。不过要走,也得挑一个时机,何盈想等再过一段子,众人的热情退去后离开也不迟。
这一天,何盈待在帐篷里。她刚刚在一处偏僻的所在清洗完,一回到帐中,发现自己的帐篷里,多出两名侍奉她的军士。何盈连忙找了一个借口推拒了。
胡思乱想一会儿,何盈站起身来。自从大胜之后,她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兴奋当中。这种兴奋不像往常一样,那么清楚地感觉得到。有时候,何盈常在欢喜之后,心里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怅惘。
在帐中转了两个圈后,何盈隐隐地听到了外面军士们谈笑的声音。大捷之后,众军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点松懈。这种松懈中,伴随着无比的激奋和快乐。周君大喜之下,也连连赏赐酒食给众军,更使得营帐中,经常出现这种欢乐的纵酒之声。
何盈知道,这样并不是很对。不过在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些事并不是自己的事,她只需要等这次的事有一个完美的落幕,便可以远远地离开,再也不管世间闲事。
坐回床上,何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地品了起来。才喝了一几口,一阵朗笑声传来:“我就知道,贤者大人肯定是把自己关在帐篷里面沉思。”
话音未落,周远掀帘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黎清及另外两名将军。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何盈坐在床边,头发似乎刚洗过,草草扎起来,俊美之极的脸上,犹带着水滴,实是说不出的动人。几人看得不由一愣,然后又同时显出赫然之色。
何盈没有发现几人的异常,她站了起来,道:“诸位将军请坐吧。”
黎清率先坐下。这时,一个高大魁梧、五官端正的将军笑道:“贤者大人,此次我军大胜,天下震动。我王也是大喜过望,各位将军高风亮节,不愿回京领赏,因此,他已经派了人,把奖品送往军中了,估计过个三五天就到了。”
何盈一愣:“奖品?”
黎清淡淡一笑,说:“是啊,王上这次是出了大手笔了,到时贤者大人可以挑选一些喜欢的。”
他刚说完,刚才开口的那位将军马上挤眉弄眼地说:“正是正是,我看大人这里冷冷清清,连个侍女也没有。这次大王的奖品名单中有上等处女十名,歌姬三十名。听说这些可是各国敬献给大王的,其中有不少是前齐贵女。贤者大人到时可以从中挑选一些。”
他说到这里时,黎清周远同时转眼看向他。这将军被他们看得一愣,不由呆呆地看向何盈,问:“怎么,我说错了吗?”
何盈轻轻一笑,说:“多谢郑将军。在下是修道之人,这女色也是忌讳的。”
她一说完,几人同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黎清看着何盈俊秀绝伦的侧脸,心神忽然一阵恍惚:这人真的是世间罕有的俊秀出尘的人物,平生除了何盈,怕是再也没有第三个,有这般清灵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