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选票(6)

史明泽处乱不惊

正当史回中的承诺在村中广为流传时,长期住在河津市的史明泽回到了老窑头他的家里。这时史明泽刚满45岁。他翻开《宪法》,又看了看河津市组织部的有关规定,噢,终于到了任国家主席的法定年龄,也过了不能再被组织提拔的年龄了。

从出了学校门到踏入社会算起,差不多30年了,现在论阅历不深不浅,论职务不高不低,论年龄也大也小。算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被学术界称为的“村庄精英”吧!自进入村领导班子以来,虽然一直没有被“提拔”,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村干部怎样当,他见得多了!

他生在老窑头,长在老窑头,村庄社会又是个熟人社会,每个人的能力、爱好、性格,甚至细微的毛病,在这个圈子里都不是秘密。他45岁的人了,当然了解每个村民的“档案”,尤其是所谓的“精英”人物,他更是了如指掌。

从老窑头第一任支部书记史仓子背着干粮赴省城跑煤矿算起,史百锁、陈克行、马海成、马满喜等比他年长的老干部,都为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令他很敬佩。

70年代,史培德放弃了马上可以由民办教师转为吃“皇粮”的公办教师的人生机遇,毅然回村挑起支部书记的重担。在他的任期内,老窑头村依靠独特的煤矿资源,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别的村每个工分仅1毛钱时,老窑头村却达到1块8,最高时两块,这是多么大的区别啊!村民富了,村集体经济更富,村民的看病、用电及孩子上学费用,全由村集体承担,在1982年他辞职时,不仅盖起了价值20万元的舞台和村委会大楼,还为集体留下70万元的现金。

史培德卸任后,马满喜接任支部书记,史万义任大队主任,他们组织村民盖起了学校,还为村民发了百余台价值1000多元的牡丹牌和北京牌电视机,在当时城市里的电视也不多时,这足以让周围村的人羡慕不已。

史万义接任支部书记后,他这个老书记史仓子的儿子,继承父业,老窑头村又申请批准了两个煤矿。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村办煤矿承包给私人,老窑头村便逐渐失去往日的辉煌。

史明泽历经了老窑头的演变,他何曾不想也干出一番事业,让村民世代也挂记他呢?以后即使不干了,也不枉活一生!但是,他还是个副职。

1999年,老窑头村开始了开天辟地的第一次村委会换届选举,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他才决定竞选村委会主任!

他与史回中年龄差不多,虽然不同龄,但属同代。他同史回中私人关系很好,史回中也是在部队上当了几年兵的人,见过世面,他俩搭班子,当然是个很好的组合。

“撕票”事件发生之后,没有中止唱票,他当选了,史回中仅差一票落选。

他当时也有让史回中当村委副主任的愿望,但他无能为力。选民投票选举村委会,不论主任还是副主任,均由选民直接投票产生,他这个已成为主任的人,实在无法为史回中再加一票,这可不是由主任“择优录取”副主任的!

但是史回中不理解他,对他有气,他觉得冤枉。

在他任村委主任的3年内,有些事情没有办好,他很内疚,这次又到村委会换届选举了,他决定再次竞选,当选后努力工作,回报村民,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史回中站出来竞选村委主任之后,他认为这不是史回中冲着自己来的,选举和被选举权是每个选民同等享有的,人人有权利竞选。再说,这几年他同史回中的关系也还不错。他没料想到,史回中会发出公开承诺,答应向村民发钱来竞选。当时有人告诉他,你也承诺发钱吧。他想了想,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他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个儿“清静”去了。

史明泽到底要采取什么办法竞选,只有他心里清楚。他了解史回中,他了解史回中的一切。他甚至认为史回中同他竞选村委会主任是好事而不是坏事。1999年村委会换属选举时,他摆平了史万义,忽视了后面的问题,后来又冒出另一个竞争对手,而且是以正式候选人的身份同自己竞争的,好险哪!要不是自己多了个心眼,那一届村委会主任说不定是谁的。

村委会的换届选举,他现在经历的是第二次,但是自他干村干部以来,人大代表选了多少次,乡人大代表选乡长、副乡长多少次,他连数都数不清了。法律的“法”是死的,办法的“法”是活的。活的能管死的,哪有死的管活的?差额,差额里面同样有学问!他当选过人大代表,也选过乡长、副乡长。他当选乡人大代表时,那个差额纯粹是个摆设,他在选乡长、副乡长时,那个差额也是经组织认真挑选的。农民叫这个差额是“陪杀场”的。不管这个叫法好听难听,反正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差额,别的就再也进不来了,选举就不会出啥问题。

“坏”就坏在《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明文规定,候选人由选民直接提名,再不能依赖组织上给自己挑个陪杀场的了。好就好在现在的史回中,同他的关系很微妙,起码不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按照这一次的选举办法,村委会主任候选人必须是两个,也只能是两个。有了这个史回中,不就少了许多麻烦吗?因此,对于史回中的竞选承诺,史明泽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他仍然处乱不惊,稳坐钓鱼台。他对自己竞选村委会主任信心十足,他很清楚史回中这个竞争对手“有枪没子弹”,不会对自己的连任形成威胁。

3月18日,在村选举委员会和乡指导组的组织下,老窑头村以“海选”方式提名产生村委会主任、副主任正式候选人。由于史明泽此时仍然是选委会副主任,他有“决策”选举办法的权力,这次提名过程对他十分有利。候选人提名采取“流动投票”的方式,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每个村民小组设一个流动票箱,工作人员由3人组成,各村民小组的组长负主责,其余两人由村选举委员会指派。

史明泽的部分支持者参与了提名的全过程,他们抱着流动票箱挨家挨户去收选票,当然也就成了代笔人的角色,甚至替选民全权代劳了。很多村民一看这架势,普遍认为村委会主任的职位就是史明泽的,选举也不过是走走形式。再说,史明泽这个人也不赖,1999年市乡两级查村干部的账时,村里还欠了占便宜的人的钱,这也与他无关。因此许多人投了史明泽的票。同时,史回中的“史八点”也起了相当作用。候选人就这样产生了。

候选人提名的最后结果是:主任候选人,史明泽158票,史回中57票;副主任候选人,史海河107票,史小官82票,肖关章71票。流动票箱啊,这个美丽的名字后面,民意成分究竟有几何?

史明泽被提名为正式候选人后,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规定退出了村选举委员会,缺额由史海荣递补。

史明泽是一个对选举研究很深的人,他知道选举委员会成员和候选人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但他就是打这个时间差,先得熊掌后得鱼。他要的就是这种效应,先进入村选举委员会,掌握选举主动权,取得候选人资格,然后全力竞选。这样就造成一种声势,村委会主任就是他的,谁也争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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