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话题是文学是不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关于这个问题,当时在报纸上已经展开讨论。解放后直至“文革”期间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文学一直是作为阶级斗争的工具存在的。也就是说,文学不仅仅是文学本身,它已经超越了文学,作为一种工具而存在。我们当时对这话题进行了很多讨论,争执到最后,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文学就是阶级斗争的工具。
实际上,现在想来,当时还处在改革初期,大家思想刚刚解放,我们的很多想法还不成熟,像当时的社会一样正处在一个进步的阶段。现在,这些问题已经不需讨论了,时间已经给予我们答案:文学可以写爱情,爱情是文学永恒的母题;文学应该有悲剧,因为悲剧比喜剧更有深度,更具震撼力;文学它不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它只是文学。
那四年的大学生活给我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其中有两点是最重要的。
第一是大学教给你的不在于书本上学到多少内容,而在于知道了怎么去学。我们进大学之前是不知道怎么去学的:老师告诉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报纸告诉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领导告诉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进入大学之后,我们才知道应该怎么去学,怎么去读书,想知道的东西,从哪些途径去了解,用什么方式去了解等等。
为什么希望年轻人都上大学呢?真的不在于从书本上你能学到多少文学史,能学到多少古代汉语,能学会几门外语,这些东西通过自学,你也是可以学到的,它在于这种氛围,这种讨论。以前在学校里面,我特别喜欢去听讲座,那些讲座的主题可能对你没有用,可是它中间的某些东西却能为你开启生活的另一扇窗,这是非常重要的。以上这些东西,不进学校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第二个最大的收获,就是从大学出来后,你觉得脑袋长在自己肩膀上了。以前我们是没有脑子的,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领导讲的话,是可以不听的;报纸的某个观点或者某篇文章,可能是错误的;中央的指示,也是可以提出质疑的。这些想法从来没有过,但是,读了大学之后,知识和文化让我有了底气,让我学会了思考,让我认识到,世界不仅仅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子,还有很大的面积是他们没有看到的,而我却可能看到了。这时,我就会沉静下来,看看这个世界,我就会在所有这些问题面前,顿一下,提出质疑。
这对于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是至关重要的,我们需要独立思考。这对一个作家来说,也是必不可少、非常非常重要的。如果一个作家他只是永远在顺应一种潮流,迎合一种观点,或者说在取悦于某一层人,这样的作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社会上这样的作家太多太多了,他们很时尚,很走红,很赚钱,可是对于文学,他们又算什么呢?
2. 湖北电视台工作
大学毕业之后我被分配到湖北电视台,记者、编辑兼于一身。在电视台一呆就是七年,这个七年给了我一个生活的广度。
在湖北电视台起初是在电视剧部做电视剧的。我不是很喜欢这事情,因为电视剧虽然很时尚,但是它很闹、很假。大家都知道,当时的电视剧是永远围绕主旋律来进行的,它有着非常严格的审批制度,它无法满足你个人对电视剧的需求。
八十年代初做电视人是很辛苦的,你只能按照领导的意见做。我记得当时拍一个片子,主人公是个女英雄但最后却死了,去审片子的时候,一个部长说:这么好的英雄人物,怎么能让她死呢?于是,我们回来连夜把它改了——让女英雄活过来。可等到我们拿去重新再审,那部长却说:“还是死了有力量,你怎么又让她活了?不应该活过来。”于是,我们又连夜改了让女英雄死掉。这种创作跟艺术已经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