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首诗,大概没有多少人能记得崔护,唐朝的诗人占尽春光,最有殊色,端凝含情的桃花,却被崔护采撷了去,一场赏花的邂逅,本是无意间,情留得不清不楚,原以为是一厢情愿,没成想是两情相牵,牵的那么执著,一个绝了红尘,一个要随了她去。
在民间一直都有清明踏青的习俗,此时,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尤其是文人墨客,往往结伴出城,在万物生机的时节里,赏春抒怀,吟诗作对,远咏楚湘,对揽情怀,把春天扮得就是比别的季节娇艳多姿。
春游,古时叫探春、寻春,在这一探一寻间,三生石上定下的缘,就安静地上了红尘。
崔护是博陵县的一个书生,出生于书香世家,天资纯良,才情俊逸,只是性格有些孤高清傲,平日里一个人读书习字,很少与他人来往,出入街馆郊巷,也常常是独自往来,这样的男子,可修炼做隐人高士,可若要求仕问官,就缺少了活络。
他深沉的个性,于这尘世的道路,显得太过于单薄,他是正扬起的月色,需要一枝玉笛来吹破,给他的孤凉,添一份烟火。
清明节这天,晴日暖醉,他一个人去都城南门外散心,一路走来,莺飞蝶静,微风轻拂,心一下子有了情意,再看这四周,草木吐绿,桃红柳戏,春色撩人好不热闹,他极爱这景物,可以让人放开了心地与之同欢喜同悲泣,没有遗忘。
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戏台上不过是几点锣鼓,一个转身,丢开都城,深入碧野,才有可能到得桃源深处。
崔护干脆放任自己尽情地享受疏朗春明,他沿柳深入,远处浓浓淡淡,只见桃林安然端宁地等他在更前处。这时,他忽觉口渴体乏,欲寻农户讨杯水喝。但他出来已久,此地并不相熟,而且人家散落,没有大的村子,只三三两两如星罗棋布,点缀在人稀鸟鸣的田园。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每次回乡下老家,不管春夏秋冬,看天里四时风景,经常是遇不上行人,好像天地时空都只有自己,却不显荒凉,反而无比亲切,连田边的树木都显得贞亲,也不生恐惧,自有黄天厚土来护佑。
往远处看不到任何砖瓦墙屋,整个村子都被壮阔的树木围绕起来,且家家院子里几乎都有树,民间就是这样来繁衍的,跟树木分不开,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里说,树下即门前。真是华丽得贴心,落到现实里也的确这样,无树不成村,这样才安得下身家。
崔护也得唱一句,南风知我意。他三转两转,柳条扶肩指路,桃花初绽香引,他可能已经记不清走过的路,因为他看见前面树掩花随露出了一户庄园。
占地很大,约有一亩,雅静至极,连悠悠白云都在这里停歇,真个凡人惊叹,仙人难料的去处。
不是因为它的富丽,它不沾任何贵气,一亩之地皆是桃树,遮掩着平实稳妥的小屋。
就因为这篱笆里的烁烁其华,让它在这个春日里显得那么不可求,静得没有人烟,静得,只待人烟。
不可求,好在,还可以遇。
崔护前去敲门,轻轻地扣着门扉,扣了很久,他想,这里应该是个老人,拾掇起这般精致,有这飘然的心情。有时候,得道高人和乡村拙夫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他这个闷头读书的书生也真是规矩,连艳想一下的机会也没给自己留,可惊喜往往就是这么眷顾,里面传来询问,比这桃花的香气还要轻,是个柔柔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