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夫玛曲(3)

玛曲十岁的时候,他的爸爸很郁闷地死去了,玛曲的爸叫玛当当。已经五十多岁的玛当当不喜欢老婆,也不喜欢玛曲,于是他就把郁闷的生活交给了酒盅,像年轻人一样勇猛地喝酒。玛曲十岁生日的那天,玛当当还是在跟人喝酒,醉了骑着摩托回家。半路,玛当当看见一个行人很像他的朋友,就友好地伸出一只手,同时高呼着朋友的名字,算是招呼。那人也的确是他的朋友,但没想到玛当当除了用手势和语言外,还用摩托车招呼了他的朋友。那朋友被摩托车“招呼”出一米多远,头撞在了用来修人行道的一堆砖头上,玛当当也从摩托车上飞了一米多远,姿势难看地趴在了朋友的身后。由于是在一堆砖头后面,深夜里,没有人发现这对不幸的友人。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玛当当的朋友直接死掉,而玛当当先是吐了些酒菜,然后被自己吐的酒菜活活呛死。

李珍芳对丈夫的死非常愤怒,因为家里本就不多的钱都赔了那朋友的亲属。于是她买了个最便宜的骨灰盒打发了玛当当,因为不想交保管费,李珍芳还把骨灰盒带回了家,开始还像模像样地把骨灰盒连同相片摆在家里的柜子上,并出于人道主义逢年过节烧几根香表示表示。才过了不到一年,李珍芳见小玛曲实在很怕那个盒子,再加上自己也不喜欢,就把它扔进了储藏室。骨灰盒是用很薄的压缩板做的,这给老鼠们提供了软硬适中的磨牙工具,老鼠们先是把骨灰盒咬出了几个洞,又或许觉得骨灰的味道不错,便把那些粉末与碎骨搬得七零八落。直到有一天,李珍芳想起来查看一下骨灰盒,才发现盒子连同骨灰都差不多没了,就一把丢进了垃圾桶。

后来玛曲给吕兰讲起这个事情,吕兰很实在地说,你爸又不喜欢你们,你妈这么干也没什么不对。

玛曲准备和吕兰结婚时才知道她不仅不是处女,而且还有个儿子。那时候,吕兰已经跟玛曲做了爱,也用身体给玛曲启了蒙。“启蒙”的时候,吕兰问,你没看过真的吧。那时的玛曲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研究吕兰的裸体,已经研究得口干舌燥、激动不已,于是他就使劲地点头。

虽然那天玛曲看得很仔细,后来基本上也做成了事,做爱时吕兰既没有喊疼,也没有流血,玛曲不是医生,吕兰生没生过孩子他看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吕兰好像不是处女,这让玛曲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他很快就想通了。他甚至为拿走吕兰处女的那个男人惋惜,这么漂亮的吕兰,不去珍惜她,就是没有福分了。

见到吕兰的儿子是在结婚之前,玛曲回吕兰老家见岳父母时。去那里要先坐四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五个小时的汽车,最后还要在摩托车上颠簸一个多小时,与各式各样的悬崖绝壁擦肩而过,才到那个藏在半山腰的村落。

吕兰家的村子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看起来灰头土脸,连公路也没能通上,但电总算是有了,政府还出钱把山上的泉水引下来,搞成了自来水的样子。虽然有了电有了水,可山民们还是很穷,只有那些有年轻儿子的人家,才能过得稍微好一些,因为他们的儿子可以快速地爬树,还可以每天跑几个山头,儿子们寻找为数不多的松树,割开树皮,架上用汽车轮胎外皮缝制的“碗”,收获松脂油。一个多月后,每棵松树大概能流出八两左右的松脂油。然后再把这种一斤两块多的玩意儿装进编织袋,等攒够几大袋或者更多之后,就能拿到县城换上几百甚至上千块钱。

吕兰家是没办法靠松脂油生活的,她的爸爸只有一个儿子,但他舍不得让儿子干活。因为儿子来之不易,是在他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以后才搞出来的。舍不得让儿子干活,让女儿们爬树跑山头显然也不合适,在吕兰的爸看来,生女儿就只能看着她们长大,嫁掉,成为别人的老婆然后什么事都指望不上。出于这种考虑,吕兰的爸在养她们的时候使劲地节约成本,他的三个女儿,都是初中没上完就开始回家干活。至于儿子,则一口气供到高中,还是儿子死活不愿意再上才算罢了。

吕兰的家人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玛曲也下了血本,送过来烟酒衣物甚至包括一台25英寸彩电等大批物资,最重要的是还有三万块钱。直到炒菜的时候,玛曲才发现未来的丈母娘悄无声息地哭了,于是玛曲惊慌地看着吕兰,吕兰也不做声,上前拉了妈一下,妈立刻不哭,还忙不迭拭泪,同时像做了亏心事,对着玛曲心虚地笑。还没等玛曲还回笑容,吕兰的妈就逃逸一样奔出厨房。

那晚,吕兰的爸满面光彩地请亲戚和乡邻来见未来的女婿顺便大吃大喝,而他的亲戚和乡邻们也很乐意来大吃大喝顺便看看他未来的女婿。所有的人见了玛曲都笑,也很热情,但他们都在背地里议论玛曲的胖,说他实在配不上吕兰,吕兰这么漂亮。说完这句话他们又反悔了,说玛曲其实也不错,人家是城里人,还是厨师,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再说了,吕兰她……这最后,大家都识趣地不再说玛曲胖,开始夸赞起玛曲,因为他们刚刚听说,嘴里嚼的是玛曲的钱买的肉,喝的也是玛曲的钱买的酒。

那晚,吕兰的爹妈让玛曲住进了家里最好的房间,这间房离牛屋最远,味道没那么呛人。喝多的玛曲需要照顾,这当然是吕兰的事,吕兰的爹妈也很赞同,他们还搬来放了有些年头的新被褥。吕兰的弟弟吕晓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姐夫,坏坏地笑着,两只眼睛放射出奇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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