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另一个我”,在旃檀林徜徉(1)

写作就是回忆。

对于我,九华山已经变得遥远。绵亘起伏的碧绿山峦,龙溪河潺潺的流水,随处可见的赭黄色的寺院及其宽广的屋顶,遍野细小的花朵,草丛深处的虫鸣,干净的石板路,飘零的红叶,摇曳的竹林,沉默的松柏,青菜、糙米饭,透明的风,悠扬的梵呗

偶然,看着南方天际飘来的一朵白云,我会想,它来自九华吗?这样想着,蓝天上这朵遥不可及的白云,变得亲切起来。

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也许会笑我矫情,认为我对九华的一番感怀,不过是旅行者的梦呓。是吗?对于一个在九华山野村落间行走过的人,他的一生之中,在心灵小屋的某一只抽屉里,肯定藏有一些九华细节。当然,这些细节,在外人看来,是那么地微不足道。

远在北京,九华还耸峙在我心上。在电脑上轻敲一个个与九华有关的字,就像重新走在九华街上。

九华七日,像一个有头有尾的梦。值得庆幸的是,我曾经真实地走进这个梦境。释迦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对于已经历之事,回望时的感觉,虽历历在目,却恍如梦境,不可再得。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著名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中提到过一个写作的方法 “双身”。2008年5月,在北京中国社科院演讲时,他又重申了这一点。

帕慕克说:“技巧高明的写作者,有时把自己的故事转化为别人的故事,有时把别人的故事当作自己的故事来书写。小说家试验移动把自己与 他人 区别开来的那条界限,改变着自己身份认同的边界。他人变成了 我们 ,我们则变成了 他人 。它把我们自己的生命当作别人的生命来描写,同时也就为我们提供了把其他人的生命当作我们自己的生命来书写的机会。关注自己艺术规律的小说家将会看到,试图认同 他人 只会给他带来益处。他也会明白,思考每个人都能在其中看到自己对立面的 他者 ,将能够把自己从自我的限制中解放出来。小说的历史就是人类解放的历史。让自己穿上别人的鞋子,通过想象放下我们自己的身份,我们便能将自己释放。”

我要写到的旃檀林,背倚琵琶山,面朝化城寺。相传建寺之初,人们伐寺后琵琶山上的古树时,发现木质坚硬,斧锯加之,火星四溅;木纹纤细,含有异香。僧人以为是佛经上所讲的旃檀树,故寺名旃檀林。

旃檀林的三大殿 大悲宝殿、华严宝殿、大愿宝殿,呈品字形排列。我与南泉、南溪曾经漫步其间。记忆中,那一天细雨霏霏,秋雾连绵,十几米外一片模糊。

华严宝殿,中央端坐华严三圣,分别为释迦佛和文殊、普贤二菩萨。区别于其他寺院的雄狮,此殿外有两尊体量庞大的汉白玉大象,让人产生“法门龙象”的联想。大象是陆地上现存的最大的哺乳动物,威重温驯,象征吉祥,在佛经中更是屡屡提及。龙象并非指龙和象。这里的“龙”代表殊胜、卓越,有大力。唐代吉藏法师在《维摩经义》中解释说:“象中之美者,称为龙象,非二物也。”

大悲宝殿中央,矗立着9.19米高的四面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塑像。殿中有一幅长联,读来发人深省:“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如能转念无须我大慈大悲。”大愿宝殿中央,矗立着9.9米的四面地藏菩萨铜像。遥远的日本京都浅草寺,也有四面的菩萨造像。为什么要塑四面呢?浅草寺内的一副柱联,说得很明白,“佛身圆满无背相,十万人来坐对面。”无论香客从哪个方向进来,菩萨都慈悲、平等地正面相迎。

寺中原来的古殿移建于三大殿南侧芙蓉峰下,其中供有明净和尚肉身舍利。南泉、南溪进殿参拜,我为殿外的一副对联吸引,掏出笔记本抄下来,“林下相逢只谈因果,山中作伴莫负烟霞”。刚抄完,雨便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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