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素馨正待退出,却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被伟民紧紧握着,抽也抽不出来。等到下一曲响起,周围的人都夸张地摇摆起来,素馨方听得这原是一首快节奏的舞曲,需男女两人紧贴着身子前倾后仰,肩膀上下抖动的那种。她使劲挣脱了伟民的手,发现自己的手早已是汗津津的了。
素馨的紧张也不无道理,惠珊小姐一直都在旁边注视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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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结束之后,伟民送大家到门口,寒暄作别。
伟民走到素馨面前,问,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素馨正待说,我是素馨,却突然又像刚才似的,嗓子眼似乎是给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素馨知道是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使自己片刻间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幸好有悦雅在一旁,半开玩笑地说,这是素馨,我念中文系时的同学,可是出名的才女呢,只可惜,才女却还是单身哟!
一番话引得一群男子欷歔不已,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倒是素馨害羞得红了脸。
众人便又说笑了一番,才各自散去了。
主人家开个舞会也只是图个热闹,并非正经的意图。
送走年轻的宾客们,伟民和惠珊复又回到屋里,这时两家的长辈们已围着一张桌子坐定,似乎要谈什么大事,气氛却又是喜气洋洋的。
伟民的父亲将雪茄从嘴边拿开,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伟民和惠珊哪,你们俩认识那么久了,彼此也都有好感,倒不如今儿个趁亲戚朋友都在这儿,你们就把这事儿定下来吧,也算了却了我们做长辈的一件心事。
听了这话,惠珊也不答,只是挨着母亲坐下,低下头去摆弄衣襟,又抬起头,痴痴地盯着伟民。虽是留过洋通晓西学的女子,可谈婚论嫁起来也还是不免有些矜持。惠珊早就心仪于伟民,而伟民乃至双方家长的意思,她也是知晓的。这种场合,她只管默默地听着,便不失为一个好女子了。
伟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要么等等再说吧,这么大的事,反正也不着急。
惠珊父亲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伟民的父亲也掐灭香烟,正待发作。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这是怎么了,之前说好的事情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惠珊的心抖了一下,但还是换了一副笑脸对众人说,爸,许伯伯,你们都别着急,伟民说的没错,这是一件大事,等我和他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伟民开始频繁地约素馨,以她的舞跳得好为理由,约她参加各种舞会。
素馨也不知该怎么拒绝,毕竟,她的心早已被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给俘获了。
舞会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两个人。
第一次单独相处,是在伟民订下的一间茶室。两人分坐在木桌两侧的竹椅上,桌上是一壶热气氤氲的碧螺春,四个小瓷碟各装了不同口味的小点心,酥脆清淡。不远处则是一幕垂悬的竹帘,篾条光滑细密。只见竹帘那边一条女子模糊的倩影,几声翻动书页的声响之后,便轻声吟诵起来:“昨夜雨疏风骤……”
是李清照的词。素馨不禁停下手中的杯子,侧耳倾听,那声音悠扬舒缓,若即若离。
这便是这间茶室的卖点,是老板匠心独运之处。伟民寻遍了整座城,要找一家合适的地方和素馨相处,最后找到了这里,他知道素馨肯定会喜欢的,而且,他还让老板把吟诵者的篇目换成了凄楚委婉的李清照的词。
素馨也跟着轻声吟诵起来,待到动情之处,不觉起身走到竹帘处,斜倚在门框上。屋内屋外两声相和,别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