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持续对她命令了好几年,离开男友回到北方来,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情绪失控时她大声痛哭,想不明白何以非得坚持自己回北方,家里也好,北方也好,根本不会有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心里明明白白这样地写着。好在男友一直默默坐在身边,适时递上并不宽厚却相当踏实的肩膀。她在心里默默推出北方全景图,那里斑斓宁静的秋日,绵延起伏罩在白雪中的山脉,长眠在那里的姥姥……
实际去海边却不是三人一起,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两人给滞留在山谷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这么着面对整个陌生的海边好像置身一无所有的荒原那般,想象如果三人一起也许会顺利很多。但是没有办法啊,只能日复一日待在工厂中任凭心里硬成石块。那本不是我梦想的海边,缘何她会梦想海边,她从没有对我提起过。最后一切好像成为我的梦,好像一直都是我在梦想着优美的海边。是吗?真是这样吗?所幸工友们都很热心,这些那些帮忙指导。工厂里多是本地高中毕业(或者辍学)的年轻人,这里的活计轻松又不用花脑子,做上几年凑一点钱欢天喜地地回家成亲。会就将来二字思索的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可思索的呢,一定会得出答案来吗?可是不思索或者索性假装这类事并不存在一切就会顺利吗,谁也给不出答案。
如此之际从夏天到第二年秋天一气度过六个夏天,四季如夏真是令人沮丧,街道上都是长着气根的不知名的植物,叶子总是绿的,却不知道是怎么一下子就突然变绿了。三人已经有两个中秋节没有一起度过了,想着那两人也许还在山谷里一如往昔平静安然生活至今。偶尔的电话也总是沙沙伴随噪声好像接在世界尽头。无与伦比怀念起冬天来,说起来离开的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来着,连图书馆的改建工程都被迫停工。宿舍里太冷了,室友们靠喝酒温暖身子,这么想起来好像发生在遥远的古昔,而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来着。在理发店师傅问我的年龄,突然给人一问还真是想不起,到底是多少来着。
年龄这问题一旦不是十字打头往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好像梦露的经典动作双手按住飞扬的裙角可是身体什么的还是不可遏止地陷下去了。就是这么一种感觉,而永远18岁的只有山谷中默默沉睡的少年。想到这里心像缩小一圈重重贴在面门上,禁不住地浑身大汗。山谷那里到底怎样了来着,还有走时也没有建成的图书馆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来着。
从报上看到消息离工厂不远的一家夜总会失火,四十几人无一生还。失眠时躲在阳台上默默观看低矮的天空,那里的霓虹灯已不再闪烁,一部分人停止呼吸去了哪里,更多的人继续生活,直到在烧焦的土地上建起新的夜总会夜夜笙歌。头脑里想着那里的大火,少年也好老人也好都被隔在火里,火可是不会在乎你的年龄的,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呼吸直到浓烟填满鼻腔,直到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图书馆、谁在故纸堆里绣像
季节是冬天,冷得可以冻死森林里一切动物的寒冷冬天。少女在宿舍生起炉子,秋天时准备的劈柴晒得刚刚好,一丢进炉子就腾起亮堂堂的火苗。浓烟都从烟囱排出去,室内不久就温暖得如同春阳朗照。书童们起初在被窝里坚持,不久就都窝到炉子边来,因为人数众多不得不排队等候顺序。少女笑吟吟的,没有丝毫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