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离开时雪停了一两天,先前也是这样,阳光并不出来,雪堆在地上一点也化不了。馆前广场上因为铺着地砖所以非常难走,少年提着行李掌握不了平衡几次摔倒。觅食的鸟儿就哄一声都飞起来停在雕像上或者树枝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那时天才刚刚亮,馆内空气还浓密得如同夜里。少女想必还在皎好的梦里,书童们也许正醒来,无论如何拉开铁门的声音都太大了,他们想必正通过窗户看着一切,脑袋在窗台一字排开。想到这一点,少年禁不住回头看他的图书馆,落雪以来第一次离开那里,在雪后图书馆显得更加破旧矮小了,不过也许是改建的关系,脚手架还支着,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图书馆就像一个驾着拐杖的废人。每一个窗口都模糊地结满了水汽,顶楼那里堆满了书,好像多少年来少年就是靠那些才坚持了下来,所以总显得有点弱不禁风,一直以来总是光顾读书了嘛,什么运动都来不及做。
跌跌撞撞走出广场时,少年又最后回头看一次,图书馆连带北边的电影放映室就像兽蹲在山头默默呼吸不止,背后的山脉点点处处露出树的黑色,静得连枝丫断裂声都清晰传入耳朵,头顶上更多的雪云正源源不断地往这边会聚过来。就像要把这景象深深刻在脑里一样。闭上双眼,大口呼吸。如果有返回的那一天,这里也许会变成陌生的场所了,心像掉下去了那样疼得厉害。伴随着不停传来耳边的呜呜风声。
得赶在下雪前离开山谷,希望旅途一切顺利。
世界、海边的工厂
汽车翻过最后的山谷,海就忽然出现在眼前。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海,心中却没有激动,出现在脑海中的相当反常的却是中部的小小山谷,顺着山谷走势错落分布的各种建筑,图书馆、宿舍群、体育馆、人文楼、食堂……同伴们铺开捡来的席子放下零食兴高采烈都跳下了海,沙子的温度随着太阳高度上升足有50℃,撑开伞汗还是一颗颗落个不停。
海湾不远处,大大小小的岛浮在海面,一只鸟也看不见。稍晚时海边过夜的人纷纷起身收拾行李离开,海滩上白花花留下一片垃圾。我往身上涂抹防晒霜的时候同伴都争相游向远处,波浪打上脚边少许垃圾,留下更多的被推至海中来来回回。下海玩啊,同伴游累一程上岸大口喝水,舒服极了,怎样,和你想象中的可有区别?我一边递给他毛巾一边心中暗忖,似乎从没就海想象过什么,奇怪啊,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就海发表过若干感想,大部分满怀憧憬。只有一次问及同宿舍的人,你家可在海边?他头也不回,海没你想的那么漂亮。可是问题在于我从没想过海的漂亮。无论如何不愿在垃圾堆里游哪门子泳。
清晨曙光点亮整个天际,云朵就像坠落下来那样挂在阳台的边缘,天空无障碍地压在头上,阳光像没有经过空气直接就射在身上热辣辣的。每天都很早醒来,却一点也不热心观看天亮起来的过程,屋顶上电扇还在呜呜旋转,同宿舍的同伴睡得一动不动,被褥贴在皮肤上黏腻的触感,汗几乎没有干过。早早就醒来了,只是不愿起身而已,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想起。反侧之间,看一眼手表时间已到,再犹豫也许就要错过。于是梳洗,下楼跟随人流进入工厂区,回头看一眼宿舍,灰色建筑犹如不祥的隐喻刺向天空。工人们在走廊上晾满衣服,颜色花花绿绿, 没有风,衣物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