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思永早上梳洗整整花了半小时,成冰估计那些在他后面排队的人毁他容的心都有了,回到座位上还找成冰要小化妆镜。成冰眉毛一挑:“你每天早上都这么磨蹭?”
席思永正色道:“要见丈母娘,我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吗!”
他对着镜子认真地梳理头发,已是极利落的头型,他恨不得把每根发丝都摆放到该摆放的位置——一丝一毫也不能乱了。成冰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的同时,心底竟也有些欢欣。
母亲是带着季慎言一起来接她的,看到她拖着席思永的手出来,微讶后笑道:“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成冰冲着母亲笑笑:“想给你个惊喜嘛。”
司机把成冰的行李放上后备箱,季慎言便问席思永:“要不我们两个打车回去?”
回去,季慎言这个词用得颇为顺口,席思永看看成冰,成冰朝他使了个眼色要他答应。他琢磨着成冰要在回去的路上和妈妈说他的事情,有季慎言和他在场,倒是很不方便。
只是路上和季慎言也没什么话聊,他未见得不善言辞,只是没有季慎言这般自然熟兼伶牙俐齿的功夫,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倒是季慎言先同他寒暄起来:“几年不见了,你……也是今年毕业?我怎么记得你比成冰高一届。”
“建筑读五年,”席思永简要解释,季慎言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听成冰说你也要过来。”
席思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窗外已从市区的高楼转成一碧如顷的湖面,另一侧是钩花的钢丝围栏围起的高尔夫球场,远远的林花烂漫,苍松翠柏中隐隐能辨出乌黑的檐角,他心底便生起些异样的感觉来——他原本就知道成冰家境是不错的,只是不曾想竟不错到这样的地步。
赵旭和他闲侃时曾说,生在这个城市,落户之难甚于拿美国绿卡,在郊区贷款买套房都能称为是一个宏伟的梦想。
席思永不晓得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其实他自己家里也算中上——在车上他说能白养个媳妇的话,并非虚言。但当他站在成家依山而建的别墅前,看着那古朴雅致的窗、精雕细琢的檐,有那么几秒钟,心底涌现的是难以言状的恐惧。
是的,恐惧,不是自卑或别的什么,唯有恐惧。
跳上火车的那一刹那,席思永已经意识到,他要承担起的是两个人的未来,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成冰的另一种未来是什么样子。
那种按照正轨的,没有他的未来,是什么模样。
扪心自问,他能担保自己许给成冰的,是足以与这栋依山傍水的别墅相匹敌的未来吗?
“工作定在哪里?”
“建筑设计院。”
“K市的?”季慎言微微侧头,略有诧异地问。席思永知道他为什么惊讶,颔首默认。季慎言眸光转深,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一圈才嗯哼一声,未予置评。
成冰远远地立在门口朝他挥挥手,席思永脚下停滞半步,然后整理起信心,脚步坚定地走过去,微微一躬身:“林阿姨,打扰了。”
进屋没说两句话,母亲便催成冰上楼补觉。成冰心知她这是要亲自把关,看席思永及不及格。成冰在回来的路上已和母亲说明,自己有意放弃手上的这份OFFER,回K市找工作。她略去中途细节,只说两人原预备着毕业时各奔东西的,所以没有向家里明说,现在才发觉不想分开云云。母亲微有诧异,却并未反对,沉默很久后问:“你之前一直说想靠自己的努力拼两年,看自己究竟能做出个什么样的成绩……回K市的话,环境和机会可能都不如这边,你都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