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起床了。她们都惦记着少奶奶,跑到少奶奶卧室前去偷看,看到少奶奶已经一身鲜亮了,她们就放心地去做各自的营生。
翠翠收拾少奶奶的屋子,把少奶奶夜里用的尿罐冲刷了。负责两个孩子的老妈子也在房间里给孩子穿衣漱口。这时候,厨房的佣人走到少奶奶面前,轻声问:“少奶奶早晨想吃点儿什么?”
姜振帼说:“你看着办吧,问问孩子们想吃什么,我是什么胃口都没有。”
佣人犹豫着,要说什么话,终于没有说出来,叹息着出去了。
跑腿的奴才大牛,已经在门前等候着少奶奶的吩咐。姜振帼走出卧室,坐在了堂屋的太师椅子上,对大牛说:“把管家叫来。”
大管家易同林早晨起来,已经有下人告诉他昨夜少爷楼发生的事。易同林想起侄子易春告诉他的话,这才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他原以为是几个下人嘴碎,胡乱说的话,现在鲁太太那边都知道了,而且把少奶奶打了耳光,看来这盆脏水是躲不去了。一时间,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少奶奶解释。
这时候,大牛跑来叫他了。大牛说:“二主子,少奶奶叫你哩。”
平时大家叫他“二老板”,或者“二主子”,他也应答了,但今天早晨,他却对着大牛就是一脚,骂道:“谁让你这么叫我的?嗯?该死你!”
大牛忙纠正说:“管家别生气,我该死,再也不敢了。”
易同林一边骂着大牛,一边快速走着,走路的速度很快。账先生们都是飞毛腿,他们就是靠两条腿,到周围几十里地村子收租赶集。易同林六十岁了,走起路来依旧脚下生风,后面的大牛小跑步才能跟得上他。
来到少爷楼堂屋,易同林看到少奶奶坐在太师椅上,腰板挺直,面带愠色,一声不吭。易同林的心就有些慌张,走到姜振帼一侧站立,轻声问:“少奶奶找奴才有什么吩咐?”
姜振帼不说话,审视着管家。
他就站在那里,垂着头,眼皮都不敢抬起来。
姜振帼沉默了半天,才突然喊道:“奴才,我打断了你的腿,才肯下跪?!”
易同林慌忙站到了她的前方,扑通跪下了。
姜振帼说:“我问你,平日里我对你怎么样?”
易同林说:“少奶奶对老奴才一百个好。”
“哪儿好?!”
“哪儿都好。”
“放肆!”姜振帼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怒视易同林。
易同林哆嗦了一下,忙去看少奶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真是糊涂了,少奶奶怎么会对他哪儿都好呢?有些地方是不能对他好的,什么都对他好,他就不是奴才了。
少奶奶就说:“哪儿都好?把你当成人了!”
听了这话,易同林有些醒悟了,补充说:“奴才是说,少奶奶经常给奴才、给奴才改善饭菜,还有……”
姜振帼冷笑:“我给你们吃好,就像喂饱了一条狗,是让它看门护院的,给你两块骨头,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易同林似乎被少奶奶这句话刺疼了心,他瘦瘦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无话。
姜振帼问:“你说过,我整天到账房耗着,没个少奶奶样子了?”
易同林抬头看了看少奶奶,觉得少奶奶的问话不太准确,解释说:“少奶奶,奴才的意思……”
姜振帼提高了声音,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时间,喝道:“闭嘴,我就问你说过没有?!”
易同林点头,承认说过这话。
姜振帼愤怒地举起一根藤棍,狠抽了易同林,说:“大胆奴才,我不像少奶奶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