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多幼稚,阿来心想,若换成现在的乔笠堂,他是宁愿饿肚子也不会去借女生饭卡的。男人个个要面子,以为能当饭吃。不过用陈蓉的话说,乔笠堂或许根本只想找一个接近你的理由。阿来否认,但无从辩驳,那之后她和乔笠堂慢慢熟识起来是铁一般的事实。
太久了。阿来呼出一口气,记忆都模糊掉了,现如今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乔笠堂的。那时他温柔,眉眼好看,又沉默,样样令阿来动容。宽容美德也练到一定境界,眼看着后来严开对阿来展开热烈追求也只笑不生气,说是阿来魅力无边自己好运气。这让阿来欣慰,看看身边,当下又有哪个男生能做到这一点。
乔笠堂一直是宝,一直是阿来的福运。只是当时都觉得生活顺利是理所应当,谁也没想过后来的事。
怀旧总是累人,一年来阿来当然梦见过乔笠堂仍在身边,一觉醒来后浑身酸痛得要命,像是不曾入眠。如果没有忘,那些往事必定还占用着脑中内存,记忆应该也是有重量的,不然怎会总觉得脑中沉甸甸像浸水的海绵?
都忘了才轻松。
阿来推门进房间,坐回陈蓉身边。外面空气果然好得多,她说。
她扭头看到严开正和身旁人聊得开心,那人竟是乔笠堂。这两人何时成朋友,她撇撇嘴。转念一想,当初乔笠堂那样宽容大度,因他一直深信严开是正人君子,连自己被打都不会怀疑到严开身上。男人的友谊何时都不可测量,几年的兄弟可以为一个女人兵刃相向,两个陌生人间也会有如此默契。
这两人早该称兄道弟才是。
此时H先生和G小姐在男女对唱,唱着《广岛之恋》。阿来觉得他俩实在神奇,从高中时代相恋到现在也没分手。已经整整四年。
其实若说起分手,阿来和乔笠堂也从没有分手过。两人谁都没向对方提过这两个字。当初高考逼近人人惶恐,大家都埋头苦读书,无暇顾及其他琐事。阿来没想到自己和乔笠堂也踏入这大部队中,一日一日对话减少,只和书本做私密情人。这当然不是感情上的故障,只是错逢了时间。高考是一扇狰狞罗生门,谁又敢与之对抗尝试下场?乔笠堂不敢,阿来更没勇气。难道要效仿H先生和G小姐,毕业后双双出国留学不成?
怕是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资本。
高考完的暑假大家奔走相告,有人欢喜有人忧。阿来去南方上大学,乔笠堂往北方,临别聚会阿来并没有去。这一年来彼此没消息,阿来是刻意,想必乔笠堂也是一样。虽没有明确地说出分手,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感情早已在毕业那天画上句号。
何必把一切都交代清楚,闹得彼此像陌生人。都不傻,不要做得太绝才好。
一瞬间阿来觉得坐在这噪杂环境中一点意义也无。人人都已变成崭新的另一个。
她起身离开。
之后的饭局就不必去了罢。
她后悔来这场聚会,乔笠堂说她人间蒸发也不过是一句随口玩笑,是她自己太过当真。到头来还不是看到世态炎凉的局面。
她又庆幸,如果不来,她可能一直窝在过去的感情中抬不起头。这回她终于看清真相,谁离了谁不能活呢。她自己根本是那个最残忍的人。
不用通知陈蓉,想必她会理解。坐在出租车上阿来心中想,果然最终只有和陈蓉的感情固若金汤。
>>>
国庆假期完结,阿来拖着笨重大皮鞋重回校园里,皮鞋踩在落叶上脆生生的响。生活中好似除了与班上同学见面,再没有其他人介入。偶尔有人追求,也置之不理。入大学一年之久,阿来不记得除了班长之外学校里任何男生的名字。真奇怪,当年怎会将严开和乔笠堂刻入心里?她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还没来得及忘掉这些事,却觉得他们已和自己无关了呢。
>>>
阿来想了很久,最终不得不承认,最年轻的几年岁月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