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出现的那人是小姨而不是别人。
“琦漫,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客人的屋子里干什么?”
琦漫指了指里边,示意小姨自己看,小姨看得脸红脖子粗,满嘴的“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却又不知该怎么让摄像机停止拍录,琦漫急中生智,赶忙把桌上搁着的一块餐巾纸扯下来盖在镜头前。
当日小姨就将那房客赶出了小楼。
柒
姨夫刚且离开福州没几日,小姨家便有了新房客。
房客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通体装束朴素而整洁,眼镜后边的眸子里装满了与年龄不相吻合的沧桑,脸上露出斯文的书卷气。琦漫第一次见那房客,心底便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琦漫打量那男子的时候,那男子也察觉到了,新到一处,见的都是陌生人,男子便对琦漫友好地笑笑,琦漫便回敬一个淡淡的微笑。琦漫转身回卧室的时候,听到后边有物体响亮地“噌”了一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男子的书从娇气的纸箱底下漏了出来。
琦漫连忙帮男子拾起书本,那男子礼貌地谢过琦漫。
琦漫看着那些书的名字,心想,真好,是个喜欢文学的邻居。
“这些书你全看过吗?”
“不,我全不看。”
“那你拿它们做什么?”
男子说:“那都是我发表过的作品,都是些样书样刊什么的。发在上面的作品质量都差不多,学习不到什么新东西,所以一般我是不看的。”
琦漫惊叹道:“啊,真了不起,原来你是作家!”
第一次有人称男人为“作家”,男人被琦漫说得不好意思:“说什么作家呢,我只是个学生,刚刚毕业的。”如今这个时代,谦虚的男人越来越少,琦漫不由心生好感。
书被搬到楼上的时候,琦漫静静地站在门外,没人通行不敢入内的模样。
男子说:“你进来坐会儿吧,站在门外干什么呢?”
“你没让我进来我怎么能随便进来呢。”
男子笑笑:“你真是个孩子。”
琦漫坐在男子的床边,翻阅着他的那些样书,看到每本书上都有个眼熟的名字:夏寻。
琦漫小声念到:“夏寻,好熟悉的名字。”
男人回过头:“夏寻是我,呵呵,从小在山东长大,后来上了福大,刚刚毕业,现在在电视台做记者,也许我以后再也不会写东西了。”
“为何?”
“没时间呀。”
琦漫想起了沧海文学网的那个叫“夏寻”的人,有点不敢相信眼前,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你知道一个名叫‘冯诺依曼’的网络写手吗?”那男子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你不会就是?”
两人一见如故,却又矜持起来,保持了须臾沉默。琦漫临走之前,夏寻说:“以后找我直接进来就行了。”
琦漫再去沧海文学网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每篇文章后头都多了夏寻的留言,有睹文怀故的追忆,也有对琦漫文章的揄扬抑或批评。夏寻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中肯的,这叫琦漫好生感动。即便有时候夏寻的回复只有“唉”字,一声叹包涵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汇集了历尽沧桑的万般晦感,而一切的无奈,都仿佛寄托给了“唉”字,叹息虽轻,却负荷着犯愁者的所有愁绪。
琦漫莫名地心就痛了起来。
琦漫想到夏寻那堆五花八门的样书,便霍地滋生出投稿的欲念,她到夏寻那儿偷偷抄来了杂志社的地址,之所以不让夏寻知道,也是怕万一文章没被发表,哪天夏寻问起什么文章发表了没就不好意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