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亲的秘密(5)

杨雪总喜欢去她母亲王小雅的广播室里拿椅子。其实她完全可以去家里拿椅子,却每次都喜欢跑到广播室去拿。她从广播室里拿椅子往家属院走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兴奋,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就好像是她在广播室里当一名广播员,而不是她的母亲王小雅。

杨雪用钥匙捅开广播室的门。我看到那把被碰倒的椅子已经扶起来了,就像半个小时前,王小雅没在这里广播过通知似的。我有些怀疑,我刚才是不是在这儿看见过王小雅?要知道,这关系到一个秘密是否真实的问题。如果刚才只是我的幻觉,那我就不能随便跟杨雪说了。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纸篓里看到一个纸团,凭直觉,它应该就是那张写着通知的纸。我很兴奋地把它从纸篓里抓了出来,它上面沾着很多血。我非常高兴,因为这证明我不是一个撒谎的孩子。

我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说,你妈妈说她来那个了,那个是什么?杨雪很神秘地说,那个就是“倒霉。”我说,哦。

“倒霉”我知道,就是月经,也叫例假。张惠教过我,每个女人都要有例假,但要长大以后。

我说,那这就是你妈妈的血。杨雪说,我妈怎么用这擦血?我说,不是擦,是垫在屁股下面。杨雪说,怎么用纸垫?我说,镇干部把纸放到你妈妈屁股下面的,你妈妈躺在地上。你知道吗,镇干部的屁股左边大右边小。

杨雪一把扯过那张纸,重新扔到纸篓里,呸了两声,说,耍流氓。我说,你不要这样说你妈妈。杨雪说,都脱裤子了,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我不太明白耍流氓到底是怎么回事,早知道杨雪这么生气,我就不告诉她这个秘密了。其实我告诉她这个秘密不是想让她知道她妈妈耍不耍流氓的事,而是她妈妈跟我妈妈为什么有仇的事。

杨雪的母亲王小雅和我母亲张惠从来不说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王小雅怕血,所以镇干部才没把她安排到医院里去工作,要不然,可能张惠就去当广播员了。谁不愿意当广播员呢,又干净又体面,还能认识镇干部。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拿椅子,当然也没看电影。我们都很郁闷。昨天夜里下的雪现在冻得硬梆梆的,很滑,我们挽着手在冰上滑着走,谁也不说话。远远听到镇政府家属院传来放电影的声音,我惋惜地叹了口气,说,我们没有听到小贾叔叔唱歌。杨雪说,你猜小贾叔叔今晚唱的什么歌?我说不知道。

小贾叔叔每次都要在放电影之前,打着拍子指挥部队唱歌。我想,张惠今天晚上肯定在镇政府家属院看小贾叔叔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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