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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冯微微顺道去了趟廖南斐的公司。其实不顺道,她的公司在西四环,他的公司在东三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到了公司,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廖南斐还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见到她来,有一点意外。
冯微微把包一丢,坐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叫你的秘书给我弄杯绿茶,我败败火。”
廖南斐扫了她一眼:“你又上了哪门子火?”
冯微微哼哼哼冷笑:“还得感谢你啊,现在我是我们公司的名人,小三大战正房,正房不支败退,无奈只好利用职务之便将小三扫地出门。真是一时美谈千古佳话啊。”
廖南斐这回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看到新添的伤痕:“你没把人家弄残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好意思下手太狠。不过,廖总裁,你能不能别总找这些素质低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连带着我的品位都下降了。”
廖南斐笑了一下:“这话听着耳熟。”
冯微微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再这样,咱俩真离算了。你这公司分我一半,我也不用去那个狗屁公司上班了。嗯,你这间办公室不错,我要了,以后我就坐在这里看着太阳升起,然后养一个像小孙那样帅的男小蜜,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廖南斐啧了一声:“这么一说,我还真舍不得跟你离。咱俩凑合着过吧。我保证,以后这种擦屁股的事情,绝对不劳你动手。”
冯微微解开上衣的一颗扣子,绕到办公桌后面,妖娆地坐了半边屁股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微微俯下身。从廖南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无限春光。廖南斐毫不客气地笑了:“老夫老妻的,还玩这个?”
冯微微来之前去卫生间补了妆,此时面容无暇,禁得住这么近的考验。她略微沉吟一下:“我看,要不咱俩再试试,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廖南斐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最开始三年一直避孕,后来再没有采取过措施,冯微微却一直没有怀上。眼看着周围的朋友三三两两有了孩子,有的都上幼儿园了。冯微微喜欢孩子,每次看到都走不动路。他们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跟冯微微不能生育有着很大的关系。
其实廖南斐一直没有放弃过。他明里暗里拜访过很多医生,大多数的人都回答他,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他的母亲卢翠翠几次三番地追问他准备什么时候生孩子,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挡回去了。忙,没时间,没精力,事业,心情,所有的理由都用遍了。当了一辈子人民警察的卢翠翠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前段时间飞来北京,找到他直截了当就说,再不准备生,就离婚,找个能生养的农村女人,又听话又会干活,里里外外把你伺候得好好的还不过问你的生意。找一个五项全能又漂亮又能干却不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有什么用?除了带出去好看,根本比不上农村女人来得实惠。
卢翠翠虽然是人民警察,思想却还是老封建。她认为,什么都能忍让退步,血脉延续这种事情,绝不能儿戏。
廖南斐没有把冯微微不能生育这件事情告诉卢翠翠。他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这件事该何去何从,他心底也没个谱。
冯微微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已经对自己全无兴趣,不由得心灰意冷,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从桌子上下来,转身想走,却被廖南斐一把抓住。冯微微回头,廖南斐的眼睛黑若深渊:“微微,找个时间,我们去趟美国。你去散散心顺便购购物,顺便一起去看看医生。我听说……”
冯微微一把挣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还没死心。看来今天那个小贱人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可惜啊可惜,后来我们送她去医院的同事告诉我,她流产了。你的儿子,没了。”
廖南斐动了怒气:“你怎么下手这么狠毒?你也知道,我跟她们都是随便玩玩。那些女人奔着什么来的我能不知道吗?只要她们把孩子生下来,我给她们一笔钱,从此她们就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冯微微冷笑:“她们还是你私生子的妈!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在毛主席那个时代,你要被抓去枪毙的!”
廖南斐气极反笑:“我被枪毙,那你呢?搁在古代,你就是下堂妻的命!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不要给我装糊涂!”
冯微微哈了一声:“终于露出你的真实目的了啊。怪不得我当初说要试离婚,你眉头不皱就答应了呢,原来你是想让我净身出户而且你还不愿意担陈世美的罪名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美梦成真的!”
她摔门而去,廖南斐忍了忍,没有追出去。他盯着那扇紧闭的紫檀木门,恶狠狠地把文件扫了一地。
当二十多岁的时候追求的东西都一一到手之后,为什么三十岁的我们却渐行渐远?
4
林楠茵同父异母的弟弟来了。
那一天,吕方丛又被许如风弄出去喝酒,林楠茵下班到家,在楼梯口就见到自家房门前蹲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双手双脚都看不清楚,更别提脸了。她有点害怕,没敢直接上前,而是在邻居门前徘徊了好一阵子,见那团黑影站起来跺跺脚,一转身,灯光照在脸上,映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大孩子。
“李窦?”林楠茵试着叫了一声,看到男孩转过头来,她很惊讶,赶紧走过去,“李窦,真的是你?你怎么到北京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李窦看见她过来,很开心地笑了:“姐,你怎么才回来?我在这儿等了好几个钟头了,你再不来我都快饿死了。”
林楠茵一边开门一边骂他:“这次怎么又是一声不吭就跑过来?要是我搬家了呢?要是我出差了不在家了呢?你怎么办,在这等也没用!”
李窦嘿嘿直笑:“这不是遇上了嘛。我以后就在北京混了,姐,你要罩着我。”
听着这话,林楠茵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他:“你不上学了?”
李窦成绩不好,高考考了两年才勉强上了一个大专,在太原。今年是第二年,还没有到毕业的时候。李窦依旧笑。李窦长的白净好看,笑起来格外阳光。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女孩子为了争他而闹得不可开交。“那个破学校,读了也白读,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呢。姐,你别担心,我都找好了,我一个同学,他在一家大公司做销售,我明天就去找他去。”
林楠茵听了这话,半天没吭声。李窦跟在她屁股后面进进出出的,一口一个姐叫的脆响。林楠茵终究磨不过他,没了脾气:“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让他们知道干嘛?他们也不懂……”李窦不以为然。
“李窦,他们是你爸妈,这事你得告诉他们去。我帮不了你。明天我去给你买票,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太原去。”
李窦小声哼哼:“你当初不也是什么都没跟他们商量,一个人跑去南京上学,跟姐夫结婚也是,来北京工作也是……”
“李窦!”林楠茵生气了,“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十月份刚过完二十岁生日,跟你当年跟我姐夫结婚是一个年龄。我也要为了自己的未来作出选择。”
林楠茵咄咄咄切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弟弟一直都是得意惯了。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每个人都宠着爱着,连她这个姐姐都不例外。也是,谁能对他那副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心怀怨恨呢?也许就是因为他太过顺利,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生活坎坷什么是不如意。他才二十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豪赌一场。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姐,明天就买票回太原。或者回家也行。反正你不能留在北京。”
“为什么!”李窦孩子气地拖住她一条胳膊,“姐,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我会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任。我绝对不是一时冲动,姐,我都想好了,以后等我赚了钱,我就在你们旁边买栋房子,把咱爸妈都接来……”
“那是你爸妈,跟我没关系。”林楠茵毫不犹豫打断他。
李窦立刻住嘴。半晌,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对不起,姐,我……”
林楠茵把他推出去:“你去看会儿电视,我要炒菜,厨房烟大,别熏着你。”
赶走了李窦,她对着门愣了会儿神。好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