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心中猎猎作响的五色风马

有些衣服只能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场合发生恰当的感情。

有一著名作家曾说过,只有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与合适的对象发生的适当的感情才是最好的感情。

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有些个毛病,企图超越平凡的生活,或者流浪在别处。在波西米亚裙还没有像现在人手多件,丽江的大街小巷根本还没来得及出现我爸这样年纪的大叔时,波西米亚还是很有意思的。

在北京古老的二环内有些有意思的古老小路上,总有一些奇怪的小店。从很多种意义上讲,北京不见得比上海好,但到底是比上海要有意思。比如635公交经过的Iam熊猫、靠谱、猫眼,还有这个东四的五色风马。这个品牌的官方推广说,当年仅26岁的服装设计师吴楠终于亲眼看到朝思暮想的布达拉宫时,泪水哗地流了下来--她说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神圣感,好像自己找到了寻觅良久的家,又好像怀揣已久的梦想在这一刻有了归宿。神秘的西藏大地随处飘扬的五种颜色的风马旗,成为“五色风马”服装品牌的神秘来源。这是一段质量很一般的文案了,不过我是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在东四闲逛,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邂逅这个奇怪的店的,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符号就是意义。曾经有个墨西哥留学生用才三级的破中文跟我艰难地讲汉字很漂亮,把我吓了一跳,立刻陷入自责,学中文的我怎么都要忘记汉字很漂亮了呢?动听或姿态优美的名字总能代表美丽的意思。初看这个名字,我本以为是“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与息相吹也”的意思,心里就奇怪,这有啥意思,果然不是。但是果真是个好名字,西藏那些猎猎作响的旗帜,粗糙、艳丽的服饰,浓重自然,因为不向前走,所以永不过时。

五色风马不适合各种赝品公主,不适合洛丽塔,不适合蛋白质女孩,不适合白骨精。是应该和黑色长发、神色淡漠、年轻、高挑、一把骨头联系在一起,当然最好加上白皙、清丽。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中国的各种导购基本上都很让人无语,但五色风马的导购更不好。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店里,你总是能看到并不适合穿五色风马的年轻导购对着中年女人说着不得要领的奉承话。

然而我到底喜欢这些昂贵、轻柔、长得过分、红绿得过分、艳丽俗气、苛刻、挑剔的冲击。所以我还是贱骨头地常去。有一次,在西直门嘉茂,我看到了一条暗红色吊带、墨绿色的120cm长裙,当时就被震住了!即使看到只有170号了也不自量力地去试,出来时,果然是老人说的顾头不顾腚,我狼狈地抓着暗红钉珠的带子站到镜子前,我明白,这个感觉是对了。后来我费了很大力气在一个白雪皑皑的日子从网上买到了这条裙子,比店里便宜了近一半。网上几乎没有卖这个牌子的,所以这真是个奇怪的相遇。

还有“裂帛”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似乎出自褒姒撕裂丝绸的名字,它的店主已经被很多人熟知了,鼻孔朝天穿着自己的衣服,黑面;还有那个质量每况愈下、赚钱赚到财迷心窍的阿卡,还在坚持设计360度的卡门大摆裙;还有坚持棉麻和舒适的阿尤、灰头土脸但自以为是的越来越贵的丁勇作品达衣岩、有时平庸有时惊艳的江南布衣、把店开到前门大街的花花绿绿的渔……

不必说这些品牌,当你走在烟袋斜街和南锣鼓巷,走在大理和丽江,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恣肆的红绿蓝、凤凰孔雀牡丹、超大摆、珠子亮片……很多人都爱的风格,却很少有人能穿出去,更少有人穿得好看。这些质量参差不齐又很雷同的服装很容易让我想起在云南的日子。那些随意拖着艳丽裙子在路上走的少数民族妇人,她们脸黑黑的红红的,头发也并不见得整齐,牙齿也常常不好,她们背着大大的竹篓,穿着那种我们在全中国都买得到的质量很一般的大摆裙,高原的风吹起红红的土,那裙角就和尘土一起飞扬,我立即就感动了,自己平时瞎穿的民族裙子、人字拖、草帽、太阳镜真的在这样的真实面前做作得不值一提。

经过了很多尝试,我现在喜欢的颜色固定在红、白、黑、绿上,对于那种不好掌控风格的向往,让我还是不由得一次又一次购买一些不好穿也注定不能常穿的衣服。总有些风格因为苛刻而受到尊重,就像总有些人因为不面面俱到、有口皆碑而避免了无聊。

有时,一件华服,我看见了你,你便开了花。从此开始生命。而我心有所动。这个刹那芳华,可以满足。

世界上总是有一些女子和衣服能让我满意,这样很好,免得我们更加生气。我只是需要最大的一间衣橱,放满理解,从而满意……

真正爱好衣服的人心中有无数面迎风招展的五色风马在猎猎作响。

(注:风马旗,也叫经幡、玛尼旗、祈愿幡等。五色风马,即蓝、白、红、绿、黄五色经幡,在西藏文化中,五色分别代表了五种自然现象--蓝天、白云、火焰、绿水和黄土。而旗帜之所以被称做经幡,是因为这些幡条上面都印有佛经。在信奉藏传佛教的西藏人眼中,迎风招展的经幡飘动一下,就是诵经一次,就是在不停地向神传达人的愿望,祈求神的庇佑。)

戴花的杨二车娜姆

“我的这张嘴虽然不性感,但真的是吃过了世上的山珍海味,也吃过人间最多的辛苦;我的这双眼睛虽然不算漂亮,但让我看过了人间各种美景和各种辛酸艰苦!”

我曾被这样的话所震慑。我曾被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头黑色直发、一朵耀眼的花收服。

一直以来,我有两个企图带领的时尚潮流:在眉间添花钿和头发上戴鲜花。前者是小时候被那些唐朝戏所俘虏,后来知道宋人说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因故称之为“梅花妆”或“寿阳妆”。再加上史传上官婉儿与武则天的男宠暧昧,因年轻貌美遭妒,武则天掷杯伤之,后上官婉儿将其文作牡丹状,时人争相效仿。花钿不管源于哪一种传说,均美艳不可方物,令人神往。

至于簪花之俗在中国可以追溯到汉、魏晋。宋李清照的《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男的也有喜欢戴的,但估计是为了表明心志,屈原不是很喜欢香花香草么,那样自命不凡、“被明月兮佩宝璐”的他和王尔德华服佩花招摇过市时的心意是相通的吧?宋都礼教成那样了,宋徽宗还戴头簪花,下面的人按地位戴各色各式的花。到了民国,夜上海的女人不也人人一朵大花么?可惜再后来竟然绝迹了。现在的普通人簪花,如果不是某些晚会,那就一定是婚丧了。有时我想,这世界在簪花这个问题上竟然是逐年退化了么?

所以我一直很喜欢杨二。

杨二车娜姆有很多好看的肚兜、裙子、首饰。她每次从泸沽湖回来都迫不及待地钻到高级消费场所去做美容和SPA,修理指甲、体毛,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向一个个盛大的晚会,并过段时间再回家。有人包括那个挪威王子都说杨二像大野洋子,杨二比她漂亮,但不如她极端,洋子是背负了披头士解散的骂名,在一张又一张的唱片中沉默和尖叫。但我不觉得杨二不如大野洋子叛逆和疯癫,一个能在无人的大山密林中奔跑几天几夜寻求机会的女子还会怕什么?一个头上天天戴大花的人还会顾及什么?

其实簪花的明星十分多,照片也很容易找,邓丽君戴上是温婉,陈好、翁虹戴上是交际花,赵薇、刘亦菲戴上是纯情,范冰冰戴上是狐媚子……杨二中分的黑直发,耳边硕大的花,是个异类。她委实算不上美,在摩梭人中也只是很普通的姿色,但却是那种中国人无感,老外很喜欢的类似邓文迪、万宝宝的类型。不对,你可以不知道邓文迪、认不出万宝宝,但你不可能不认识杨二,连我当了几十年优秀党员的老爸都因为芒果台而认识她了啊。

有人说检验一个人的相貌要看她留下多少照片,还举例说林徽因就喜欢照相,冰心就不喜欢。这自然是男人的小坏心眼,但多少是有道理的。杨二喜欢照相,因为童年的过分贫乏,她痴迷金钱和消费。但她确实很美,穿着昂贵的丝织品时是这样,拿着高脚杯穿着大红、桃红的低胸晚礼服时也是这样。无论那些衣服和她的肤色、身材--摩梭人似乎从来没出现过胖子--是否合适,不管怎样,迄今为止,她以她超级强大的气场吓着了很多人,收服了剩余的。我还从未见过衣服穿她的情况发生。杨二说她喜欢一个词--“骚包”,云南话就是“张扬得好看”的意思。骚包挺好的,为了骚包,杨二跟着王子漂洋过海的时候拖着160个箱子。

杨二的妈妈曾对着记者说,我不明白我连丽江都不想去,娜姆为什么想走遍全世界。

在杨二担任“快男”评委之前,我就很喜欢她,在那之后,我也很喜欢她,不管她的书是不是自己写的--以她那众所周知的中文水平,偏偏我又是学中文的--我只要对比联想一下那些标榜文艺的女孩小心地穿着类似杨二和杨丽萍的大红大绿的服装,配上基本款的LVSpeedy30和NeverFull,又或者是Gucci的波士顿包包,当然更多的还是Coach的各色配皮包,就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希望她一直戴着她的花,惹人恨,惹人爱。其实她比LadyGaga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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