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的戊子鼠年终于在一场春雪中过去,点点雪花落入沱江,融化成一片迷雾,唯有吊脚楼的屋檐下,残雪在慢慢积累。天气依然清寒,灰蒙蒙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鞭炮味。在这样一个早晨醒来,窗外是湘西开春的寒意。
我们来到凤凰古城的时候正好是大年三十,商店都闭门歇业,家家户户忙着过年的琐事,男主人爬上高梯贴着春联,把去年的旧春联揭下,撬去固定的钉子,换上新春联。女主人张罗着厨房,清洁洗擦。游客自然很少,虹桥边的一棵梅树显得特别显眼,黄色的梅花正在怒放。
我说:“Phoebe,去跟梅花合个影。”Phoebe却敏捷地躲开,嘴里嘟囔着,“又不是桃花……”
Phoebe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戴着粉色的帽子和围巾,一件黄色棉袄与梅花很衬。Phoebe笑起来很好看,是个甜妹妹。同一天到达凤凰的还有空空、圣诞树、莫纳和可儿。
可儿是Phoebe“捡”回来的女孩。她的睫毛很长,一头棕色卷发长长地披在肩上,只是话很少,大家聊得开心的时候,她却出神地看着窗外,似乎满怀心事。
有心事的姑娘是美丽的。
我们找了一家靠江边的客栈,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虹桥,看到跳岩,住在这里,似乎心情也开阔很多。刚刚安顿下来,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劈头就问,“你见到小翠了吗?”“小翠?小翠是who啊?”“就是沈从文笔下的那个。”
哦,是翠翠……又一个有心事的女孩。
都说湘女多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沱江曲折温婉,水清见底,喝这一江水长大的姑娘也一定温柔细致,明眸善睐。可惜这些天一个当地女孩都没见到。凤凰古城充斥着做生意的外地人,囡囡就是其中一个。囡囡是在凤凰开客栈的广东女孩。她聪明、干练却不失可爱,很有亲和力,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跟她很熟了。大概是因为这样,她在凤凰人脉很广。她的客栈在巷子深处,房子不大,却很温馨。我们没有住囡囡的客栈,却要托她帮忙买回深圳的火车票。她说现在正赶上春运,火车票很难买的,让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离开囡囡客栈,在一家小茶馆见到了“快乐”,“快乐”是一个大男孩,学体育的,高高的鼻梁,一头乌黑的长发,很帅。“快乐”原本也只是一个游客,走过的时候竟然被凤凰吸引,便留了下来,开了家小店卖CD和纪念品。年三十伙计们都回家过年,他的小店也只好暂时关门,无所事事的“快乐”,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到这家茶馆冒充伙计,晚上就在酒吧消磨时间。
茶馆的布置很简单,简单得有点不舒适,本来对这样的地方我不愿意久留,可是店里两条雪瑞纳狗非常可爱,一条叫Lucky,另一个叫Honey。为了逗狗,竟然在店里呆了一下午,直到除夕夜的来临。
年夜饭很壮观,武汉的“开心”,湖北的Uptop以及“快乐”各自带了一拨人加入我们的饭局,来自五湖四海的24人济济一堂,吃了一顿很地道的湘西年夜饭,血粑鸭、湘西土鸡、酸菜鱼、小菠菜、水芹菜……没有人喝酒,我和快乐两人各喝一小瓶白酒,湖南辣椒加上白酒,我眼泪都流出来了,一顿欢乐祥和的年夜饭景象变得模糊了起来,大家的说话声也被鞭炮声和成了稀泥,后来,后来,就怎么着来到了江边,呆呆地看着一盏盏荷花灯顺水漂流,烛光在灯内摇曳,愈行愈远,走到天边,变成星星。
星星点灯,照亮回家的路。
我想家了。思绪被荷花灯越拉越长,可是不等我酒醒,凤凰古城又开始鞭炮四起。沱江上空炸开一朵朵烟花,我知道,零点来临了,我们回客栈的路都被鞭炮阻断。按照传统,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门口点燃鞭炮,在沱江边燃放烟花,人们呼喊着、吆喝着,多少人事烦恼,这一刻全然忘却。
狂欢持续到凌晨,我的手机也被祝福短信轰炸着,我编了个春联,用短信发出去,然后倒头床上,沉沉睡去。
上联:一座古城 一江春水 冬去春来 又是一年
下联:一群游客 一树黄花 叶落花开 唯少一人
横批: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