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开始抖起来,把听筒扣在颈窝里。我什么也没说,心里希望他能帮我回答。
“我需要见你,”朱力肃然道,“见了你才能帮你的忙。你能不能来一趟马萨诸塞?”
“大概不行。”是真的大概不行。朱力周游甚广,山洞也好,翻滚的海浪也好,各国边界也好,都不在话下。可我除了东海岸和西海岸的两片郊区外,哪儿也没去过。一辈子待在两个与世隔绝的面口袋里。我不清楚怀俄明和艾奥瓦的位置,也不知道穿越国境要花多久,几天还是几星期。方向感全无。
“听我说。沿8号公路向东走到亚利桑那州的希拉本德。可以让丽贝卡帮你,她脑子快。到了以后,翌日早上去邮局问一封你的信。我会把下一步怎么走写给你。我保证每次只写一步。还有,婕?”
“啊?”
“只是看你在不在听。不会有问题的,”他的声音里充满关爱,“有我在这儿,靠写的方式一点一点让你过来。”
丽贝卡走出来到电话亭里给我一个蛋糕。我继续对朱力说:“难说。我对美国邮政系统没信心。”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从来没有。我哭起来。“继续说下去。”我说。
于是弟弟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可人又亲切的事。“丽贝卡肯定喜欢这里。我这里是个果园,有一百亩这么大。你来山姆肯定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这是他的地方——他做果园主年轻了点儿,但是他父母不干了,去佛罗里达了。我跟他学了很多。”我示意丽贝卡靠过来,把听筒放在我们俩中间让她也听。“我们这里种冬果、科特兰、帝皇、灰狼、麦金塔、摄政王、美里香、王朝、北冬果、黄香果。晚上睡觉能听到绵羊咩咩叫。早上起来,把头探到窗外,就能闻见苹果酒和草叶味儿,是甜的。”
丽贝卡闭上眼睛,靠向粘满口香糖的电话亭上。“听着真不错,”我讶异自己的声音竟稳了下来,“真想马上见到你。”
“慢慢来。我不会引你走捷径。我会指导你去应该到的一些地方。”
“万一——”
“奥利弗找不到你。相信我。”
我听着电话那头朱力的呼吸声。整个拉霍亚的气氛变了。风向变了;空气里有了咸味。两个男孩坐在一辆吉普车的后座上,侦探犬似的对着夜空嗅。
“我知道你心里怕。”朱力说。他懂。他这样说完,我突然觉得可以瘫软松懈下来,因为,有他在小心翼翼地守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