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春的脑子里飞快地想着那些事情的时候,玉莲已经来到了玉米地旁,眼看着就要走过去了,这时,太春不经意碰到了身旁的玉米棵子,玉米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是谁?出来!”玉莲警觉地喊着,随手从地上操起一根棍子。“再不出来俺就喊人了!”
不得已,太春从玉米棵子后面钻了出来,蓬头垢面地站在玉莲面前。
“你是?”玉莲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未婚夫站在面前,“太春哥?”
“玉莲!……是我。”
玉莲似乎感到了事情蹊跷,她问太春,“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回家呢?”“玉莲,我……”玉莲上下打量着太春,“哥,你这是咋了?病了?”
太春摇摇头。
“那……遇上劫道的了?”
太春长叹一声转过身去。
“哥,你好歹说句话呀。”
太春扭过身子,用双手捧着玉莲的脸,眼睛里泪光闪烁,“玉莲,哥对不住你……”玉莲疑惑地问:“莫非……你在外头犯了事?”太春摇摇头。玉莲警觉地道:“那就是你在外头……有了女人?”
“哎呀,看你想哪儿去了!” 玉莲佯装生气,“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算了,还是回家吧,有啥事回家跟娘说去。” 玉莲说着拽着太春就要走。太春深叹一口气,“唉——”秋天的庄稼地,成熟饱满的玉米、火红的高粱;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在玉米地里,太春把自己在口外这三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玉莲。太春说:“就这,说完了。”玉莲听得泪流满面。太春:“要不是牵挂着你和娘,我就不回来了,狼吃狗啃死外头算了!”玉莲一下捂住太春的嘴,“可不敢瞎说……哥,只要你囫囵个儿回来了,这比啥都强。走,咱回家吧,娘想你都想魔怔了。” “不。昨夜里我偷着回去看了,娘挺好,我就放心了。” “你回去了?唉——都到家门口了不进去,哥,你也忍心?” “玉莲,出去时两只手,回来攥一双空拳头,你叫我咋见人?”
玉莲:“我不管!你要不回家,我就叫娘来!”太春一把抓住玉莲的手,“玉莲,我的好人哩,哥求你了……要是叫娘知道了,我就走不成了!”玉莲一惊,“咋,你还要走?”太春点了点头。他这时陷入了无法言状的痛苦之中,三年的走西口使他艰苦备尝。在冰冷浑浊的黄河水中、在冰雹击顶使他倒身在地的那一刻,他想起了娘,想起了玉莲,想见到她们,想拉着她们的手倒一倒心中的苦水,诉一诉这几年的委屈,甚至也想过干脆回家团聚,欢乐地共度苦日子。但当他看到了娘,看到了玉莲,无形中萌发了一股子力量,心想:”大男人不蒸馒头争口气,啥时候混不出个人样儿来,我就不回来见人!”
“不,哥,俺不叫你走!俺不跟你要金不跟你要银,俺啥都不稀罕,俺就要你这个人!”“玉莲,你听我说,谁都知道俺走西口挣大钱去了,要是就这么回去,窝囊也得把俺窝囊死!”“哥,俺明白了,从你走西口的那天起,就是放出去的鹞子,你的心就野了,平原村拢不住你了……你说吧哥,俺能帮你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