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海的下落(2)

“三多。”

“呵呵……三多,这是什么名字?”

“是我爹给起的。”三多说,“你想看我们天义德的院子最好是让姚掌柜带你去。”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们字号有规矩,不准随便带人进院子里来,小伙计更不允许。要处罚的。”

说话的工夫就见姚祯义匆匆忙忙走出来,一边还弯腰提鞋子。小妾替姚掌柜结着腋下的纽子,安顿道:“晌午吃什么?”

“随便你做!”

姚祯义没有耐心等小妾给自己把袍子上的纽子全结上就走开了,他心里有事。刚才他问过自己店里的徒弟,猜到段靖娃叫自己是有要紧事。由于段靖娃是同乡又是自己带到归化来的,他下意识地想到这次段靖娃唤自己去八成是私人的事情。心里烦乱就想到了家乡,想到了小南顺,想到了古海娘。当然也就想到了古海。

一路走时姚祯义不由得想起九年前古海出走的情形。发动鞋店所有的人一起出动,大家分头到去找海子。可是扎达海河的沿儿上、驼桥、马桥、牛桥、草桥、人市上都找遍了也不见海子的踪影。只有福生打听到海子的一点线索——河沿儿上的一家大烟馆的掌柜告诉他有一个年轻人曾经到他那里买了一两大烟膏子。根据烟馆掌柜的描述那个年轻人像是海子。福生一听当时头皮就一炸!他知道一两大烟膏子吞进肚子里用不了一袋烟的工夫人就玩完了。他认定海子他没往好处想,也没和别人商量就直奔城南的公义地去了。说这话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福生知道,若是海子真的走了绝路,不管他是死在什么地方,只要看见的人报了官,不论是道台衙门还是土默特衙署都会差人将尸体收殓送到公义地的。可是在公义地福生并没有找到海子的尸首,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连又寻找了两日,都没结果。这中间段靖娃到义和鞋店来了两趟,大家在一起把海子的事情作了一番分析,认为海子既然没有死,那么他很可能是走了喀尔喀。在归化大多数买卖做塌了的商人都是走了这条路。事情明摆着,回乡的路对他们来说是断绝了,被开销的人别的子号是绝不会要的,那么剩下的除了死之外便只有远走喀尔喀这一条路好走了。喀尔喀草原东西数千里,南北也有千多里,犹如茫茫大海,如此一来寻找海子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义和鞋店的工作又恢复了正常。依照姚祯义的安顿,大家每个人的耳朵都伸得长一点儿,嘴巴子勤一点儿,随时注意打听海子的消息。姚祯义自己到归化的万驼社和羊马社跑了两趟,和主事的领房人、羊马把式头都打了招呼,拜请留心海子的踪迹。姚祯义许了愿,但能探得海子的消息必有重谢!

当年腊月,姚祯义让回乡探亲的段靖娃给海子的家里捎回去一封信,姚祯义知道海子在字号上做满了整整十年,该是出师回乡省亲的时候了,家里正眼巴巴地盼着他呢,所以此事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只好在信上把海子出事的经过据实都写了。他安慰海子的父母说,事情既然已出,就是一碗水泼了出去再无收回来的希望,要海子的爹娘多往开了想,天无绝人之路;海子是个有能耐有志气的孩子,只要他还活着一家人就还有盼头,就有团聚的那一日!还说他已经托了人,正在四处打听海子的消息,但有音讯他会立刻写信告诉家里。

话是这么说,可一晃时光就过去了大半年,关于海子的消息就连一星半点也不曾得到。这中间海子爹的信倒是接二连三地从晋中的家乡那边发了过来,半年的工夫古静轩的信在姚祯义的书案上就积了有八封之多。在第八封信里古静轩说,倘若再得不到海子的消息他就将于八月十五启程亲赴归化来寻找儿子。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推移,感到责任和压力的姚祯义心里一日日地沉重起来。可是八月十五还没到,姚祯义就得知了古静轩已经疯癫的坏消息。是古海娘托本村的一位老先生写信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姚祯义的。古海娘说,海子爹业已疯癫,但是她是不会再疯了的,她相信自己的儿子绝不会轻易地死去的,她一定要等到与儿子团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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