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来的竟是自己女儿(3)

雨夜,上海劳工会馆门口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天色阴沉,不时地亮起几道闪电。

一会儿,雨水哗哗地落了下来,会馆门口亮着的红灯笼,把雨水照得一片朦胧。

一个人影出现在大街上,径直走向劳工会馆。他是王九洲,一脸的郁闷,边走边喝一口小酒壶里的酒。王九洲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原来,王九洲在庐山山门附近偷偷跳上了一辆往山门外运木头的大卡车,逃过了检查,回到了上海。在劳工会馆大厅,他见到了撤离回来的众人,总结了这次刺杀失败的教训,也为程晟的家属寄去了安抚费用。当然,最为焦虑和担心的是,没了梅月堇的下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早上,在劳工会馆厅堂的明亮晨光里,电唱机正放着一曲京戏,是《逼上梁山》里林冲的唱段:

只听得谯楼晨更敲,

不由得我心中似火烧。

王九洲已换上长衫,像个裁缝,手里拿着针线,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哼唱,灵巧地缝制一件花色鲜艳的旗袍。

这情景跟他截杀蒋介石座驾时的杀手形象迥然不同,真让人匪夷所思,感觉时空错乱。

桌子上除了布料、针线、剪刀、尺子等物,还搁着把大酒壶。

王九洲边缝旗袍边跟着唱机哼唱:“我这里实把高俅恨,狗奸贼呀!”

王玉英穿着一件旗袍,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见王九洲在缝制旗袍,苦笑了一下:“唉,九哥的手又痒了。”

王九洲:“唔,这双手整天拿枪,手艺都生疏喽,惭愧啊!”

王玉英:“想当年,你可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裁缝大王,你做的旗袍无人可比。”

王九洲叹息道:“现在我杀人也是无人可比,可惜,这次没杀成蒋介石。”

一只苍蝇嗡嗡地绕着王九洲飞,然后停在墙上。

王九洲突然飞起手里的针,呼一声,针准确地刺中苍蝇,把它钉在了墙上。

王九洲仍暗骂道:“妈的,我就不信蒋介石命这么大!”

王玉英劝慰他:“只要九哥沉住气,总有一天叫他死在九哥枪下。”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唔,玉英,奋明回来了吗?”

不等王玉英回答,孙奋明拿着一张《申报》进来了:“九哥,报纸上有消息,说抓住了一名刺客。”

王九洲一阵惊喜:“是吗?如果这个刺客是梅小姐,说明她还活着。”

王玉英:“九哥天天惦记梅小姐,早饭都没吃,我让人去给你热一碗粥来。”

王九洲激动地说:“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在说梅小姐的事。如果我不能救出梅小姐,我王九洲有何面目对兄弟们交代?”

王玉英的眼圈委屈地红了:“九哥,你急,大家心里也急,还是从长计议……”

王九洲决然道:“我不管长短,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她。”

王九洲开始四处打探梅月堇的消息。孙奋明回来带来消息说,今天上午有三辆车子去了广慈医院,好像是送一个重伤的病人。岱春风打探消息回来报告:听几个黑道的朋友说,有个重要的人犯,受了重伤,被送进广慈医院,南京有要人过来办理此案。此人极有可能是梅小姐。

躺在广慈医院二楼的病房内,梅月堇四肢无力。自从在庐山被俘后,她就被冷铁峰押到上海审问,她坚决不从,经受了严刑拷打。冷铁峰的上司梅默庵从南京赶来亲自抓此事,没想到犯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梅月堇。他把严刑拷问梅月堇的冷铁峰大骂一顿后,策划以女儿为诱饵抓住梅月堇身后的刺杀幕后之首,地点安排在广慈医院。

梅月堇躺在病床上,一名青年女护士傅小兰照顾她。

经过医生的救治,梅月堇身上的血污已经不见了,肩上的伤口包着绷带,一条伤腿也包着绷带,但看上去精神却不错。

经过几天的接触,梅月堇与护士傅小兰逐渐熟悉起来,知道她的妹妹在日本人占领沈阳后逃难来了上海,但在路上得了急病,刚到上海就不行了,死在这家医院里。

梅月堇从傅小兰口中得知整座医院只有自己一个病人,她为此吃了一惊。不过在与傅小兰的谈话过程中,梅月堇看到了楼下的岱春风和孟惜之正乔装改扮成尸体搬运工混进了医院,估计是来探路的。

梅月堇半靠在床头,傅小兰正替她换上一瓶盐水。

这时梅默庵走进了病房,傅小兰出去,带上了门。梅默庵来到梅月堇床前,嘴唇颤动着:“月堇,你受委屈了。”

梅月堇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过脸不理他。

梅默庵把手里的小纸袋捧了上去:“这是你从小爱吃的糖炒栗子,爸爸替你买来了。”

梅月堇仍然不理父亲,梅默庵温和地笑了一笑,在梅月堇床边坐下,掏出一个栗子剥了起来:“你啊,还是这么任性,好吧,爸爸给你剥。”

梅默庵小心地剥着栗子,满面慈爱。他把剥出来的栗子塞到梅月堇的嘴边。

梅月堇闭着嘴,不领父亲的情。

梅默庵眼圈红了,叹息一声:“月堇,你就这么恨你爸爸吗?”

一语未了,梅月堇的眼圈也红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梅默庵柔声道:“吃吧,你再恨爸爸,爸爸都不生你的气,爸爸就你一个女儿……”

梅月堇的眼泪流下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父亲,张开嘴咬住了栗子。

梅默庵心里一阵难过,伸出了颤巍巍的手,疼爱地摸了摸梅月堇的头发:“傻孩子,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是我这个爸没当好,我对不起你妈妈啊。”

梅月堇被打动了:“爸,我不怪你。我们的信仰不同,所以我们的道路也不同,但你仍然是我的父亲。”

梅默庵继续给女儿剥着糖炒栗子,放在她的手心上:“月堇,你太幼稚了,爸爸不希望你卷入政治,被人利用。”

读书导航